建安五年冬,兖州濮阳城。
凛冬的寒风呼啸着穿过街巷,刺史府内却弥漫着比室外更刺骨的寒意。
曹操躺在病榻上,面色蜡黄如金纸,额上覆着湿巾,时而咳嗽,咳声空洞如破风箱。
“咳咳……水……”
侍从慌忙递上温水,曹操勉强撑起身子啜饮一口,却猛地一阵剧烈咳嗽,水中泛起丝丝血色。
“主公!”榻旁的程昱、荀彧、曹仁、夏侯惇等人俱是面色大变。
曹操摆摆手,喘息良久,方才缓过气来。
他环视榻前这些追随多年的心腹,苦笑道:“想不到我曹孟德纵横半生,今日竟困于病榻,连一口水都喝不安生。”
荀彧眼眶泛红,强忍悲声:“主公只是连日操劳,加之风寒侵体,静养些时日必能康复。”
“静养?”曹操忽然激动起来,挣扎欲起,却又无力倒下,“许都丢了!豫州丢了!徐州也丢了!你让我如何静养?!”
他双目赤红,死死盯着帐顶,仿佛要透过帷幔看穿这残酷的世道:“徐承业……好个徐承业!某本以为他主力被牵制在关中,不敢多线作战。即便出兵,也不过是袭扰牵制,我自可从容应对,先取大败之后孱弱的河北,再图天下。可恨!可恨啊!”
曹操猛地捶打床榻,枯瘦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南阳赵云、江夏文聘、淮南黄忠——三路齐出,如雷霆万钧!短短月余,徐州南部尽陷,豫州全境易主!更可恨的是……”
他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刘!备!这织席贩履之徒,这大耳贼!某待他不薄,表他为豫州牧,赠他兵马钱粮,他却在我大败袁绍的关键时刻,背后捅刀,袭取徐州北部!”
程昱无奈道:“主公,当初在下便谏言,刘备野心勃勃,不敢久居人下,不可久留。若早日除之,何来今日之患?”
“悔不听仲德之言啊!”
曹操长叹,眼中闪过深深悔恨,“如今刘备坐拥徐州三郡,兵精粮足;徐康尽得豫州及徐州南部;袁绍虽败,然河北根基尚在。而我……只剩兖州和潼关以东的司隶弹丸之地,兵马不过十余万,粮草不足支半年。”
他闭目,两行浊泪自眼角滑落:“再无与徐康抗衡之力了……再无之力了……”
帐中一片死寂。唯有炭火噼啪作响,映照着众人或悲愤、或惶恐、或绝望的面容。
曹操病倒的消息,如野火般在濮阳城内外蔓延。
当夜,城南陈府。
家主陈珅是兖州陈留大族,其妹嫁与曹操族弟曹洪为妾,家族多年依附曹氏,广置田产,蓄养私兵。此刻,陈珅正与几个族中长老密议。
“诸位叔伯,形势已然明朗。”
陈珅压低声音,“曹公病重,兖州只剩十余万疲兵。而徐康坐拥四州,拥兵百万。听闻他在许都推行‘新政’,清丈田亩,释私兵——这是要掘我等世家的根啊!”
一白发族老颤声道:“那该如何是好?我陈家万亩良田,三千私兵,若徐康打来……”
“所以不能让他打来!”
陈珅眼中闪过狡黠,“我已密遣心腹往邺城,联络袁氏。袁本初虽败,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河北沃野千里,带甲二十万。更重要是——袁氏四世三公,最重世家!绝不会行徐康那等‘新政’!”
“你是要……”众人惊疑。
“弃曹投袁!”陈珅斩钉截铁,“今夜便收拾细软,明晨以‘探亲’为名出城,直奔河北。曹公病重,城门守将是我旧识,必不会细查。”
“那田产、私兵……”
“顾不得了!”
陈珅咬牙,“留得性命在,何愁没有翻身之日?袁公若得我等相助,必厚待之。待袁氏重振,打回兖州,那些田产还是陈家的!”
类似的一幕,在濮阳多处世家宅院中上演。
有人北投袁绍,有人西走关中,更有人胆大包天,竟欲南奔许都——毕竟徐康虽行新政,却明面上尊奉天子,且军势正盛。
刺史府书房,程昱将一份密报重重拍在案上。
“一夜之间,出城世家七户,带走私兵两千,金银细软车三十余辆!守门校尉收受贿赂,竟佯作不见!”
程昱脸色铁青,“文若,再这样下去,不等徐康打来,兖州自己就散了!”
荀彧默然良久,叹道:“人心如水,总是流向低处。如今主公病重,兖州势危,世家大族各谋出路,也是常情。”
“常情?!”夏侯惇独眼圆睁,拔剑怒喝,“这群忘恩负义之徒!主公在时,他们依附如蚁;主公有难,他们逃窜如鼠!某这就带兵,把那些逃跑的全抓回来,斩首示众!”
“元让不可!”荀彧急止,“若如此,只会让更多人恐慌逃亡。当务之急,是稳住人心。”
曹仁沉吟道:“如何稳?”
荀彧走到窗前,望着院中凋零的枯树,缓缓道:“第一,严密封锁主公病情,对外只言‘偶感风寒,静养数日’。第二,从府库拨钱粮,厚赏留任官员及军中将领,安定其心。第三……”
他转身,眼中闪过锐光:“杀鸡儆猴。选一两个逃亡未遂的世家,以‘通敌’罪名公开处斩,抄没家产,分与守城将士。如此,既可震慑宵小,又可收买军心。”
程昱抚掌:“好计!某这就去办!”
“还有一事。”荀彧叫住他,“速寻名医。主公之病,拖不得。”
同一时刻,河北邺城,大将军府。
与濮阳的愁云惨雾截然不同,此刻袁绍寝宫内竟传出久违的大笑声。
“哈哈哈……咳咳……哈哈……”
袁绍倚在榻上,原本灰败的脸色竟泛起红晕。他手中攥着一份军报,笑得前仰后合,连咳嗽都顾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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