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乎是屏着呼吸,用那根临时找来的尖锐骨刺,小心翼翼地撬动着脚下交错叠压的骸骨。每一次发力,手臂和腰腹的肌肉都绷得像石头,既要使出足够的力量挪动那些沉重异常的骨头,又要精确控制,避免任何可能引起坍塌或过大噪音的瞬间发力。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滑到下巴,滴落在灰白的骨架上,迅速被干燥多孔的骨质吸收,只留下一个小小的深色斑点。
下方,那只庞然大物依旧在慢吞吞地探索着它的新“巢穴”。它沿着弧形墙壁爬行的速度不快,但每一步都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沉重感。粘稠的步足拖过地面,发出噗嗤噗嗤的声响,偶尔用它那镰刀状的巨大钩爪敲击墙壁,沉闷的“咚、咚”声在空旷的大厅里有节奏地回荡,像是在为陈宇这无声而危险的挖掘工作敲着倒计时的钟点。
“目标生物目前距离约三十五米,仍在进行环境熟悉行为。其对墙壁能量标记的反应表明,它可能对这些标记有某种程度的感知或记忆。” LN残留信号源深度约为二点三米,信号强度有轻微波动。”
陈宇咬紧牙关,将骨刺更深地插入两根粗壮肋骨之间的缝隙,身体微微后仰,利用杠杆原理,缓缓加压。他能听到骨头与骨头之间摩擦发出的细微“嘎吱”声,这声音让他头皮发麻,生怕被下面的怪物捕捉到。终于,上方一根斜倚着的巨大腿骨松动了一下,他趁机用力一撬,伴随着一阵细碎的骨粉掉落,一个勉强能容他钻入的狭窄空隙显露出来。
一股更加浓郁、带着陈腐和某种奇异甜腥的气息从骨堆深处涌出,呛得他差点咳嗽出来。他强行忍住,喉咙里一阵发痒。这气味……似乎与那怪物身上的味道,以及墙壁上那个信标装置散发出的气息,都有某种微妙的相似之处,但又混杂了太多岁月沉积的死寂感。
他没有立刻钻进去,而是先伏低身体,再次观察下方。怪物此刻正停在一个破损严重的培育舱旁边,那对空洞的复眼似乎“望”着舱体内干涸发黑的残留物。它伸出钩爪,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舱壁,然后又缩回去,似乎在犹豫。这是个机会。
陈宇不再迟疑,像一条泥鳅般,先将头和肩膀探进那个刚刚撬开的缝隙,然后收腹蜷腿,一点点地把自己塞进了骨骸堆的内部。进入之后,空间比他预想的稍大一些,但依然逼仄。上下左右都是粗壮或尖锐的骨骼,他只能半蹲着,或者以极其别扭的姿势匍匐前进。光线几乎被完全阻挡,只有从骨骼缝隙间透入的零星绿光,勾勒出周围嶙峋诡异的轮廓。
他不敢使用荧光棒,生怕光线会透过骨堆的缝隙泄露出去。只能依靠LN-07提供的微弱环境建模和那双在废土黑暗中磨练出来的眼睛,艰难地辨识着方向。脚下的感觉软硬不一,有时是坚硬的骨头,有时则像是踩碎了什么脆硬的东西,发出轻微的“咔嚓”声,在绝对寂静的骨堆内部,这声音被放大了无数倍,每一次都让他心跳骤停。
“能量信号源方位修正,左前方约一米五,深度向下。” LN陈宇调整方向,用手摸索着前进。指尖传来的触感冰冷而怪异,这些外星生物的骨骼质地与地球生物截然不同,更像是某种高强度的复合材料,既有骨的坚硬,又带着几分奇特的韧性。他拨开几根交错的小型骨骼,手掌突然按在了一个相对平整、略带弧度的坚硬表面上。
这不是骨头的感觉。触手冰凉光滑,像是金属,但温度比周围的骨骼更低。他心中一动,仔细摸索起来。这东西大约有脸盆大小,嵌在几根巨大的主骨骼之间,表面似乎刻有复杂的纹路。
“检测到高强度能量聚焦点。确认为目标信号源。物理接触已建立,开始尝试初步扫描……” LN-07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陈宇屏住呼吸,等待着。骨堆内部空气污浊,带着浓重的尘土味和那股奇异的甜腥,他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就在这时,他手掌接触的那块“金属板”突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紧接着,一道极其微弱、近乎无形的幽蓝色光芒从那些刻痕中流淌出来,瞬间照亮了他沾满灰尘的手套和周围一小片区域。
这光芒与墙壁上那些标记的光芒如出一辙,但更加凝聚,仿佛有生命般在刻痕间流动。陈宇下意识地想缩回手,但一种奇异的感觉阻止了他——不是危险,而是一种……共鸣?他感觉胸口微微发热,那是LN-07核心所在的位置。
“扫描受到干扰……不,是某种形式的……对接?” LN协议识别……部分匹配LN系列基础架构……”
高维信息流?LN系列架构?陈宇心头巨震。LN-07是他最大的秘密,是他在那场摧毁了营地的灾难中,从一处绝密遗迹深处偶然得到的、远超地球科技水平的造物。他一直以为它是某种失落的人类终极科技,难道……它竟然与这些外星节肢生物有关?
没等他理清思绪,一股庞大的、杂乱无章的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顺着他的手臂,冲入他的脑海,或者说,是冲向了与他意识紧密相连的LN-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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