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光微亮,吕玲绮便已起身。
她换上一身利落的骑装,对镜整理鬓发时,目光不经意掠过腕上那串彩线银铃,指尖微微一顿。
昨夜市井喧嚣与那人眉眼间的温柔,恍惚仍在眼前。
曹昂如约而至,今日一身玄色常服,更衬得身姿挺拔。
他看了眼早已准备停当的吕玲绮,点头道:“走吧。”
两人并辔而行,穿过渐渐苏醒的街市。
一路无话,与昨夜的轻松迥异,气氛凝滞。
最终,马车在一处透着别样清雅的宅邸前停下。
匾额上“红袖轩”三字,笔致婉约。
早有侍女静立门前,见到曹昂,无声敛衽为礼,目光在吕玲绮身上快速一扫,便垂首引路。
庭院深深,曲径通幽,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馨香。
行至一处遍植兰桂的僻静院落前,侍女止步,轻声道:“夫人已在院内等候。”
曹昂对吕玲绮点了点头。
她深吸一口气,握了握拳,迈步踏入月洞门。
院内花木扶疏,一架紫藤萝下,设着石桌石凳。
一道窈窕身影背对着她,正在斟茶。
仅一个背影,便已风华绝代,带着浸入骨子里的妩媚和风韵。
听到脚步声,那人缓缓转过身来。
四目相对的刹那,吕玲绮如遭雷击,浑身血液都似已冻住!
眼前女子,云鬓花颜,眉目如画,眼波流转间风情万种,竟真的是她记忆中那个时而温柔、时而忧郁的貂蝉?!
可……她不是早已香消玉殒了吗?
“玲绮。”貂蝉开口,声音依旧那般悦耳,却比记忆里多了几分洒脱。
“小娘……不,红姐姐,你没死?”吕玲绮声音发颤,难以置信地后退一步,手已按上腰间短匕,“这怎么可能?!我亲眼看见……”
貂蝉红唇微勾,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缓步走近:“玲绮,是我。我还活着。”
“为什么?!”吕玲绮猛地甩开她试图伸来的手,眼中瞬间布满血丝,震惊、愤怒、被至亲欺骗背叛的痛楚,几乎将她撕裂。
“你为什么假死?为什么瞒着我?!你知道我……我以为你也……”她语无伦次。
父母死后,她一度以为在这世上再无亲人。
可如今,这个她曾真心相对的、亲如姐妹的人,竟然一直活着,却对她不闻不问!
“啧,还是这么沉不住气。”貂蝉轻轻摇头,“我假死脱身,是因为不能再留在吕府,更不能留在你父亲身边了。这一切的根源,远比你想象的更深。”
“至于瞒着你……”她眸光一转,“怎么告诉你?让你跟着我一起担惊受怕,还是让你在你父亲面前露出马脚?”
不等吕玲绮反驳,她语气干脆:“记得我‘假死’那日吗?我让你叫我红姐姐,因为我本名,并非貂蝉,而是任红昌。”
“‘貂蝉’不过是义父王允给的名号,方便行事罢了。”她端起茶杯,轻啜一口,“灵帝年间宫中有‘貂蝉官’,掌礼仪,传诏命。义父让我用这个名头,去离间董卓和你父亲,我做到了。”
她放下茶杯,目光锐利:“至于你父亲……玲绮,他待我如何,你当真看不见?心情好时是珍宝,心情不好便是出气筒。温侯府那地方,我多待一天都嫌恶心。唯一的一点暖意,或许就是来自你。”
吕玲绮咬紧下唇,往日被忽略的细节浮现心头,让她无法反驳。
“后来,宫里又找上我这枚‘旧棋’,让我去杀曹昂。”貂蝉语气轻描淡写,“可惜,失手了。非但没得手,反倒被他……嗯,抓住了些把柄。”
她眼波流转,掠过一丝笑意:“宫里不容失败者,我只能‘死’了。如果当时告诉你,除了多个担惊受怕的人,又有何益?”
吕玲绮声音哽咽:“那你现在又为什么出现?为什么让他来救我?!”
“傻丫头,”貂蝉叹了口气,伸手想捏她的脸,被吕玲绮躲开,“我不管你,谁管你?听说你被困下邳,性命攸关,我能坐视不理?”
她正色道:“我让曹公子救你,不是要你继续钻牛角尖,是让你有条活路!玲绮,过去的恩怨纠葛,该放下了。你这般年纪,该看看外面的天地,而不是背着仇恨过一辈子。”
吕玲绮猛地转回头,死死盯住貂蝉,情绪激动:“为什么当时你不救爹爹和母亲?!你为什么只救我一个?!你明明可以……”
“玲绮!”院外的曹昂沉声喝道,急速进来,想制止她失控的情绪。
他深吸一口气,挡在貂蝉身前:“玲绮,冷静点!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目光沉凝:“我救你,确有红……貂蝉夫人郑重请托之故。但当时下邳城破之势,已非一人之力可挽回。你父亲吕布,是天下诸侯!他的生死,由我父亲决断,由朝廷法度论处!我那时并未参与攻城之战,在军中无尺寸之功,有何资格,有何立场,去干涉我父亲和朝廷对一方诸侯的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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