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牧府后院,甄宓的居所,与豫州平舆的旧宅别无二致。
她仍为这方院落,取了那个清幽静谧的名字,“静轩”。
静轩内,四角冰盆吐纳凉气,驱散暑热。
甄宓身着素纱寝衣,外罩月白薄绸长衫,斜倚竹榻执卷阅读,墨发垂落,娴静如画。
闻到脚步声,她抬眸浅笑,“夫君忙完了?这般炎热,怎过来了?”
“诸事繁杂,岂有尽时?不过是偷得浮生半日闲,过来看看你。这里倒是凉快。”
侍女奉上清茶后退下。
曹昂饮了口茶,目光落在甄宓略显苍白的脸上,“瞧你气色,还是欠佳。可是这徐州暑气湿热,你不大适应?若觉得这院子潮闷,我让人在池边再起一座高轩?”
甄宓轻轻摇头,眼波柔婉:“劳夫君挂心,此处甚好,反比平舆干爽些。只是妾身这身子不争气,每逢换季便易倦怠,将养数日便无碍了。”
她顿了顿,美目流转,执团扇为他轻扇,“夫君眉宇间似有倦色,可是为政务所劳?”
曹昂略一沉吟,便将乔家延婚、孙权欲接回孙尚香等事娓娓道来,末了轻叹:“周公瑾此番谋划,步步为营,着实令人费神。”
甄宓静聆良久,眸光清亮如水:“尚香妹妹性子飒爽,在府中与众姐妹相处融洽。若强令归返,恐非其愿,反伤情谊。夫君以需禀明司空定夺为由暂缓,确是老成之策。”
她纤指轻抚扇骨,嫣然浅笑:“至于乔家婚期之议,妾身倒有一见——何不反其道而行之?”
哦?”曹昂倾身向前,眼底泛起兴味,“宓儿有何妙策?”
“周瑜所图,不过一个字。”甄宓声如碎玉,“拖延易生变,他既可离间乔家与夫君,又能固守江东疆界,更可静观夫君治理徐州之能。若我等随之延宕,正入其彀中。”
“愿闻其详。”
“妾身以为,夫君不妨对乔家示以更大的诚意与宽容。”甄宓声音轻柔,却字字清晰,“夫君可立即亲笔修书回复乔公,不必执着婚期早晚,体谅其爱女之心与筹备之劳,言明‘但凭岳丈安排,绝无催促之意’。”
曹昂抚掌而笑:“妙哉!以退为进——我对婚期愈是宽容,愈显胸襟气度,反倒衬出周郎步步紧逼之局促。”
“正是此理。”甄宓颔首,团扇轻点,“夫君对乔家愈是宽厚,乔公夫妇感念愈深,霜儿妹妹知悉亦更觉体贴。时日愈久,周瑜施压愈甚,反而易激起乔公逆反之心。尤其乔夫人爱女心切,岂愿见良缘蹉跎?”
曹昂忍不住执起她的手,低赞,“宓儿见识不凡,一语中的。”
他喜欢与她谈论这些,她总有清醒见地。
两人相视一笑,室内一时静谧。
他捏捏她指尖,温声问道:“按缘缘方子配的药汤,可按时服用了?”
“缘姐姐的方子,岂敢怠慢?”甄宓顺势靠在他肩侧,语气温顺,眼底狡黠,“只是药汤再灵,也抵不过长夜寂寥,衾枕寒凉呢。”她轻声叹息,语调婉转。
曹昂挑眉,伸手探她后颈,触手微凉,“哦?可是冰盆置得太近,反受了寒气?”
甄宓轻轻一颤,却未躲闪,反而仰起脸,带着几分试探:“非是寒气,怕是心病还需心药医。”
她忽从袖中抽出一方丝帕,指尖灵巧捻着帕角:“母亲赠帕时,盼的是‘长久安好’。若总形单影只,这‘安好’二字,未免清冷。”
曹昂接过帕子,触手温软,低眸一瞥,见她眼底藏着几分狡黠,便知这小狐狸又在绕圈子了。
他将帕子举到灯下,细细端详,慢悠悠道:“岳母绣工精湛,寓意更是深远。只是宓儿啊,”他话锋一转,将帕子塞回她手中,似笑非笑。
“离许都前,缘缘揪着为夫耳朵千叮万嘱,说你这株‘娇兰’好容易抽新芽,万不可急于‘灌溉施肥’,需静养待根深叶茂。她医术精湛,字字千金,为夫不敢不从。”
甄宓耳根绯红,羞恼轻捶他:“胡说什么?!缘姐姐才不会说这等话!她定是说需静心休养……”
“意思总归是一样的。”曹昂低笑,趁机将人揽进怀里,隔着薄薄衣衫,感受到她瞬间的僵硬。
他低下头,呼吸可闻,语气戏谑,“你看,医嘱如山,为夫是断不敢越雷池一步的。不过嘛……”
他坏笑着凑到她耳边,“缘缘只说了不许‘施肥’,可没说不许互相取暖,对吧?比如这样——”
他手臂收紧,将她更密实地拥入怀中,“纯睡觉的那种。”
甄宓面红耳赤,小声嘟囔,“强词夺理……分明是夫君自己寻的借口。”
“这怎是借口?”曹昂理直气壮,让她背对自己侧躺,从后圈紧,满足喟叹。
“宓儿日行一善,给为夫这个‘奉命禁欲’之人当个暖玉生香的抱枕。我保证,”他语气一本正经,“只借体温,绝对‘发乎情,止乎礼’,连你寝衣带子都不碰。”
甄宓轻轻扭动寻舒适位置,哼道:“话说得好听,谁知半夜会不会越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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