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的脚步顿住了。
那三个字,轻得像夜风拂过花瓣,却又重如千钧,狠狠撞在他的心口。
他转过身,动作有些僵硬,月光下,镜流的脸庞清晰可见。
那双总是盛着倔强或依赖的眸子,此刻盈满了水光,却异常坚定地望着他,没有半分闪躲。
她不是在撒娇,不是在寻求安慰,而是……在陈述一个她早已认定的事实。
夜风吹过庭院,卷起几片落叶,发出沙沙的轻响。
小金龙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寂静惊动,从镜流怀里探出头,金色的竖瞳在两人之间来回逡巡,带着一丝懵懂的警惕。
长歌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张了张嘴,却没能立刻发出声音。他设想过很多种镜流可能的反应,关于复仇,关于未来,甚至关于她可能的叛逆期……唯独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直白、这样……指向他自身的剖白。
下午那些关于责任、关于守护、关于让她不要被复仇蒙蔽本心的话语,此刻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喜欢”映衬得有些苍白。
他看着镜流。
她长大了,不再是那个蜷缩在他怀里哭泣的小女孩,亭亭玉立,眉眼间依稀有着当年苍城将军的影子,却又融合了属于她自己的、被时光和陪伴磨砺出的清丽与坚韧。
她眼中的情意,炽热而纯粹,像未经雕琢的宝石,折射出让他心悸的光芒。
“镜流……”长歌的声音有些干涩,带着一种罕见的迟疑。
他下意识地想用师父的身份、用年龄的鸿沟、用肩负的责任去推开这份感情,就像他下午试图用“男女有别”来划清界限一样。
那些理由在他舌尖翻滚,却在对上镜流那双毫不退缩的眼睛时,变得无比沉重。
他想说“你年纪尚小,分不清依赖与喜欢”,可看着她这些年一步步走来的成长,看着她此刻眼神中的清明,这话显得如此无力。
他想说“我是你师父,这不合礼数”,可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冷笑:
在苍城废墟中抱起她时,在无数个教她握剑的清晨,在为她拌面、为她拭泪、任由她牵着手睡着的那些瞬间,所谓的“礼数”早已在日复一日的相依为命中变得模糊不清。
外人眼中他们像父女、像兄妹、像情侣的议论,他或许可以嗤之以鼻,但当这份感情由镜流本人如此清晰地捧到他面前时,他无法再自欺欺人地将其归类为单纯的“师徒之情”。
他甚至想说“我背负着苍城的血债,前路凶险,不该拖累你”,可这更像是借口。
他比谁都清楚,镜流从来就不是需要被保护的温室花朵,她是苍城遗孤,她的血管里流淌着与生俱来的战意和坚韧。下午她的誓言犹在耳边——“愿与师父一同诛杀倏忽!”
千般思绪,万种顾虑,最终都卡在了喉咙里。
长歌发现自己竟无法像处理军务或面对强敌时那样,给出一个斩钉截铁的答案。
他第一次在镜流面前,感到了无措。
他沉默的时间太久。
镜流眼中的水光终于汇聚,沿着白皙的脸颊滑落一滴,但她依旧倔强地昂着头,没有移开视线,仿佛在等待一个最终的审判。
怀中的小金感受到了主人剧烈波动的心绪,不安地扭动着,发出低低的呜咽,金色的鳞片在月光下闪烁着微光。
庭院里只剩下风声,以及两人之间那根无形的、被骤然拉紧的弦所发出的无声颤鸣。
长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夜间的凉意似乎也无法平息他胸腔里翻腾的灼热。他向前走了一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月光将他挺拔的身影投射在镜流身上,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却又奇异地混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温柔。
他没有立刻回答那个“喜欢”,而是抬起手,动作有些缓慢,带着一种试探的意味,轻轻拂去了镜流脸颊上的那滴泪痕。
指尖触碰到她微凉的肌肤,那细腻的触感让他心头又是一震。
“镜流,”他的声音低沉了许多,不再是师父教导徒弟时的清朗,而是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和沉重,“你可知……‘喜欢’二字,意味着什么?”
镜流因为他指尖的触碰而微微一颤,却没有后退。她直视着长歌深邃的眼眸,仿佛要穿透那层千年时光沉淀下的平静,看清他内心真正的波澜。
“我知道!”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力气,
“我知道师父是罗浮剑首,是仙舟剑仙,肩负着联盟的重任,要追杀倏忽,要对抗毁灭军团……我知道师父心里装着苍城仙舟的痛,装着对未能及时驰援的愧疚……我知道师父一直把我当孩子,当徒弟,当责任……”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眼中爆发出更加璀璨的光芒:
“但我不是孩子了!师父!我看得见你为我做的一切,我感受得到你的守护!那份守护,早已不是简单的责任!它让我安心,让我依赖,也让我……让我忍不住想靠近,想分担你肩上的重担,想站在你身边,而不是永远被你护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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