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浮仙舟年后的第一场初雪,在镜流接任的当夜,悄然而至。
细密晶莹的雪粉无声地洒落,覆盖了剑仙卫驻地肃杀的演武场,也温柔地铺满了剑仙府那方熟悉的庭院。
翠竹梢头压了薄薄一层白,石桌石凳也被素裹。
庭院角落,那株虬枝盘曲的老梅,枝头悄然绽开了几点胭脂红,暗香浮动,在清冷的雪夜中弥散开来。
长歌并未在府中。他独自立于庭院之外,仰望着墨蓝色的天幕中飘落的雪花。
肩上,小金龙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心绪的不平静,不再慵懒假寐,金色的竖瞳望着府邸的方向,尾巴尖轻轻扫过长歌的颈侧。
庭院内,镜流已换下戎装,着一身月白色的常服。
她坐在石凳上,面前放着一壶刚沏好的热茶,氤氲的白气在寒夜中升腾。
她并未品茶,指尖无意识地抚摸着腰侧凝霜剑柄上那枚冰凉的剑穗,感受着丝线细腻的纹理,赤瞳望着紧闭的院门,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更深切的期待。
师父那句“有些事,为师想与你好好谈一谈”,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涟漪在这半年间从未真正平息。
终于,院门被轻轻推开。细碎的落雪声里,长歌的身影踏着薄雪走了进来。
肩头的小金龙看到镜流,发出一声欢快的低鸣,化作一道金光扑入她怀中,亲昵地蹭着她的手臂。
长歌的目光越过飞舞的雪花,落在石桌旁的镜流身上。
月白衣衫的她,在雪光与暗香中,清丽得不似凡尘中人。
他的脚步在院中顿了顿,深深吸了一口带着寒梅清冽与初雪纯净的空气,仿佛要压下胸腔里那擂鼓般的心跳。
他缓步走到石桌前,并未立刻坐下。镜流站起身,赤瞳迎上他的目光:“师父。”
长歌看着她,看了很久。庭院里只有雪花簌簌落下的细微声响,以及怀中金龙舒服的呼噜声。
这半年来,她眉宇间那份属于剑仙骁卫的威严与担当已然沉淀,但此刻在他面前,那双赤红的眼眸深处,依旧清晰地映着他的身影,带着全然的信任和一丝少女的羞涩。
“镜流。”长歌开口,声音比这初雪的夜晚更沉静,却又仿佛蕴含着某种即将破冰而出的力量,
“半年前,在此处,我说过,待你接任剑仙骁卫,独当一面之时,有件事要与你谈。”
他微微停顿,目光扫过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的剑穗,“你当时说…等着那一天。”
镜流的心猛地一跳,攥着剑穗的手指下意识收紧,指节微微泛白。
她轻轻点了点头,喉咙有些发紧:
“是…弟子等着。”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
长歌的目光变得更加深邃,如同蕴藏着星海漩涡。
他向前一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清冷的雪光映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也照亮了他赤瞳中那份前所未有的郑重与…温柔。
“如今,你已是剑仙骁卫,统领一方,名动罗浮。”
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的重量,敲在镜流的心上,
“你我之间,师徒名分已定,同行之志已坚。然而…”
他再次停顿,似乎在凝聚着最后的勇气,目光灼灼地锁住镜流,
“镜流,我长歌此生所求,早已不仅是师徒同行,亦不仅是剑道相携。”
庭院里静得落针可闻,唯有雪花落地的沙沙声,和两人交织的、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小金龙也停止了蹭动,好奇地抬起脑袋,金色的眼睛在两人之间滴溜溜地转。
长歌深吸一口气,终于将那在心中盘桓酝酿了不知多久的话语,一字一句,清晰地吐露出来:
“我欲求…与汝结发,共度长生。以天地为证,以手中之剑为誓,此生此世,祸福同当,生死相随。镜流,你可愿…嫁我为妻?”
“轰——!”
仿佛一道无声的惊雷在镜流脑海中炸响!那盘旋了半年的隐秘期待,那深藏心底不敢宣之于口的渴望,在这一刻被最直白、最郑重的语言骤然点燃!
巨大的冲击让她脑中一片空白,赤瞳瞬间睁大,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之人。
惊愕!狂喜!羞涩!还有那汹涌而至、几乎要将她淹没的幸福洪流!
所有的情绪在她清澈的眼底激烈翻涌,最终汇聚成一片氤氲的水光,迅速模糊了视线。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滚烫的泪水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顺着白皙的脸颊滑落,滴在冰冷的石桌上,也滴在紧紧攥着的那枚玄蓝剑穗之上。
“师…师父…”她哽咽着,声音破碎不成调。
长歌看着她汹涌而出的泪水,心头一紧,那份维持了千年的冷静自持瞬间瓦解,眼底掠过一丝罕见的慌乱。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指腹带着薄茧,极其轻柔又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拂去她脸颊上那冰凉的泪痕。
“莫哭…”他的声音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指下的肌肤细腻微凉,却让他指尖如同被烫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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