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木刀对真剑、澡堂的哲学与暗处的书信
恒道馆的比试,定在了三日后的清晨。消息不胫而走,成了废墟堆里难得的谈资。对于普通江户人而言,这比将军大人的雷霆法令更贴近他们的趣味——有热闹可看,有胜负可赌(虽然新选组明令禁止赌博,但私下的议论和臆测少不了)。
近藤勋对此极为重视,甚至短暂放下了其他事务,亲自在驻地后的空地上与队员们对练。他挥汗如雨,大声呼喝,将这次比试视为新选组“正名”的关键一战。“要让那些瞧不起我们出身的老古董们看看,守护江户的剑,是什么样的!”他的热情感染了不少年轻队员,训练场上气氛热烈。
土方十四郎则冷静得多。他仔细研究了恒道馆的剑术风格(通过以前有限的交手和情报),为近藤制定了简单的策略,并反复叮嘱要点到为止,以展示“实力”和“气度”为主,切忌演变成私斗。“记住,我们代表的是新征幕府的秩序,不是街头争勇斗狠。”他捏着烟卷,对近藤和其他几个可能上场的队员说道。
冲田总悟主动请缨要上场,被土方以“你的剑术太危险容易出人命”为由驳回,转而安排他去维持比试现场的秩序,顺便“用你的加农炮吓唬吓唬可能闹事的人”。冲田对此表示“无聊”,但还是接下了任务。
比试当天,恒道馆前的空地被清理出来,围满了人。有道场的弟子,有附近劳作休息的工人,有闻讯赶来看热闹的百姓,甚至还有几个其他小剑术流派的人混在其中观望。新选组队员维持着秩序,土方脸色紧绷地站在场边,冲田则扛着他的加农炮,笑嘻嘻地扫视人群,目光所及之处,喧闹声都会低几分。
影没有公开现身,而是坐在不远处一栋半毁的二层茶室残骸里,透过没有窗纸的格子窗,静静俯瞰着整个场地。她想亲眼看看,这种基于本地规则的“调解”方式,其过程和结果究竟如何。
道场主,那位古板严肃的老剑客,穿着正式的剑道服,端坐在主位,脸色沉凝。他身后,几名精干的弟子持竹刀肃立。
近藤勋穿着新发的、尚不十分合体的新选组制服,手持木刀,大步走入场地中央。他没有穿护具,只是将木刀扛在肩上,对着道场主方向朗声道:“今日切磋,意在交流,点到为止,还望恒道馆的各位不吝赐教!”
他的姿态大方,言辞也算得体,让围观人群中响起一些赞许的低语。道场主微微颔首,示意一名弟子出列。
比试开始。恒道馆的剑术严谨而古朴,注重架势与气势。那名弟子一上来就试图以凌厉的“正眼”构架压迫近藤。近藤的剑法则截然不同,脱胎于实战,更重实效与应变。他看似粗豪,移动和反应却极快,木刀挥击带起的风声呼啸,几次格挡和反击都精准地打在对方竹刀发力薄弱处,震得对手手臂发麻。
影在楼上看着,紫眸中若有所思。近藤的剑法没有太多花哨,却充满了守护某物的“意志”与纯粹的力量感。这与稻妻追求“极致”与“永恒”的武艺不同,更粗糙,但也更鲜活,更贴近“守护”的本质。
几个回合后,近藤抓住对方一个细微的破绽,木刀迅捷地突入,在对方胸口轻轻一点,随即收刀后退。“承让!”
恒道馆弟子面色微红,收刀行礼。人群中爆发出喝彩声,尤其是那些劳工,叫得格外响亮。
道场主脸色不变,又派出一名更强的弟子。这次交手更为激烈,竹刀与木刀碰撞的脆响不绝于耳。近藤依然凭借丰富的实战经验和强大的力量逐渐占据上风,最终以一次漂亮的袈裟斩(木刀停在对方肩头)结束了比试。
两战两胜。新选组这边士气大振,劳工们更是欢呼雀跃。恒道馆弟子们的脸上则有些挂不住了。
道场主缓缓站起身。他看出近藤实力确实不俗,更重要的是,对方的剑中没有浮躁之气,而是沉甸甸的“责任”感。这让他对“浪士团”出身的偏见稍有松动。他亲自拿起竹刀,走入场地。
“近藤阁下,剑术精纯,老夫佩服。最后一局,由老夫亲自领教,如何?”
近藤肃然,持刀行礼:“求之不得!”
老剑客的剑势完全不同,沉稳如山,每一击都带着数十年的积淀。近藤顿感压力,他的实战技巧在对方圆融老辣的剑势面前,有些难以施展。双方你来我往,木刀与竹刀交击声密集如雨,看得众人屏息凝神。
影看得更加专注。老剑客的剑中,有一种“固守”的意味,守护的是传统的“形”与“道”;而近藤的剑,守护的是更具体的“人与秩序”。这两种“守护”在此碰撞。
最终,老剑客抓住近藤一个力竭换气的瞬间,竹刀如毒蛇般刺出,点在近藤持刀的手腕上,虽未用力,但胜负已分。
近藤后退一步,坦然认输:“馆主剑术高超,在下输了。”
老剑客收刀,看着近藤毫无芥蒂、反而带着敬意的眼神,又看了看周围那些为新选组喝彩、也为恒道馆剑术惊叹的民众(包括那些劳工),心中某个结悄然松动。他沉默片刻,缓缓道:“近藤阁下剑心赤诚,守护之志可嘉。此前……是老夫偏颇了。”他转向土方和周围的新选组队员,“新选组维护治安,组织重建,亦是践行武士之道。日后若有需要,恒道馆弟子……亦可为江户安定略尽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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