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古凝视着老人的面容,心念飞转。
人类?
守墓人部队中怎会有人类?
且这面相分明是东亚人种的特征。
“你是……地球人?”陈古试探问道。
老人笑了,眼角的皱纹如涟漪般舒展。
“曾经是。”他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边走边说罢,时辰不多。巡逻舰每十五分钟会扫描内部一次,我们需在那之前抵达安全区。”
通道狭窄,仅容一人通行。
墙壁是某种暗银合金,光滑如镜,可照人影。
“老夫名唤秦墨。”老人在前引路,“大秦之秦,笔墨之墨。生于公元前213年,依你等现今算法,已两千两百余岁了。”
陈古脚步一顿。
“公元前?那你……”
“正是,老夫乃徐福东渡船队中的方士。”秦墨头也不回,“我等那支船队未赴东瀛,误入一处时空裂隙,径直坠落这片星域。”
信息如潮涌来,陈古一时不知该先问哪桩。
“你如何成了守墓人?”
“说来话长。”秦墨轻叹,“我等坠至此地时,恰逢祖龙他们攻打观测站。船队大半人殁于战斗余波,唯老夫命大,为祖龙所救。”
他在一扇门前止步,手掌按上识别面板。
门扉滑开,内里是间不大的屋室。
似书房。
四壁皆为书架,其上陈列的却非典籍,而是一排排发光的晶体薄片。
室中置一桌,摊着数片更大的晶体,正投射出星图光影。
“坐。”秦墨挪过两把椅凳,“祖龙当年见老夫略通文墨,便留我在此打理这些记录。后来他战殁,观测站为收割者所占,老夫便伪装为机械守墓人,潜伏至今。”
陈古落座,目光扫过那些晶体。
“这些是……”
“观测站七万载岁月的全部记录。”秦墨轻抚其中一片晶体,眼神温柔如视己出,“包括祖龙他们搜集的、关乎熔炉的一切数据。”
他抽出一片深蓝晶体,插入桌面卡槽。
星图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段影像——
一颗暗红星辰,表面布满管道与塔楼。
“此乃熔炉十万年前的模样。”秦墨道,“彼时它尚不称‘进化熔炉’,有个更古老的名号……”
影像拉近。
星辰表面镌刻着巨大的文字。
那文字陈古识得——竟是甲骨文!
“归墟?”他念出声来。
“正是,归墟。”秦墨颔首,“《列子·汤问》所载‘无底之谷’,百川汇聚之处。然真正的归墟,非海中之穴,而是此物。”
影像变化。
归墟开始运转,无尽光点自宇宙各处被牵引而来,投入其中。
“最初的归墟,乃宇宙自我调节的一环。”秦墨解释道,“衰亡的恒星、寂灭的文明、消散的能量……凡行至终末之物,皆会被归墟回收,分解为最基础的物质与能量,重归宇宙循环。”
“那它何以变成如今这般?”
“因有人改造了它。”
秦墨换了片晶体。
影像转为另一段——一群身着长袍的身影,正在归墟表面架设某种装置。
那些身影模糊不清,但陈古留意到,他们袍服上皆有同一徽记。
一架天平,两端托着星辰。
“寂静法庭的标记。”陈古认了出来。
“正是他们。”秦墨声音转冷,“约莫十二万年前,法庭内一派认为,单纯物质能量的循环太过‘浪费’。他们欲在回收过程中,将文明的‘智慧精粹’亦剥离出来,封存备用。”
“智慧精粹?”
“即文明的思想、技艺、艺术、哲思……一切精神层面的造物。”秦墨道,“他们称此为‘文明之魂’。”
影像继续流转。
装置启动后,归墟的运行模式明显生变。
它不再平等回收万物,始有“偏好”——愈是发达的文明,愈易被其锁定。
“祸根便种于此。”秦墨指向影像,“文明之魂的剥离过程,会导致文明个体陷入癫狂。犹如将你记忆生生抽离,人纵不死亦必疯。”
陈古想到那些被收割的文明。
“故而现今的收割者,实则是……”
“是被抽走文明之魂后,所余的空壳。”秦墨苦笑,“行尸走肉,唯知执行归墟——今当称熔炉了——唯知执行熔炉的本能之令:寻觅更多文明,抽取更多魂魄。”
室内静了数息。
“那祖龙他们欲毁熔炉,是为阻止这一切?”陈古问。
“不止。”秦墨摇头,“他们发现了一桩更可怖的事实。”
他抽出第三片晶体。
此番无有影像,唯见一行行数据滚动。
“熔炉所储的文明之魂,并未得妥善存护。”秦墨声音微颤,“它们正在……融合。被迫交融。数万文明的智慧被强行搅作一团,正孕育着某种……我等无法理解之物。”
陈古背脊生寒。
“何物?”
“不知。”秦墨坦言,“祖龙他们只推演出,若容融合完成,所诞之存在将超越整个宇宙的认知维度。它或会觉现今的宇宙‘不完美’,继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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