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刚到,院门口的影子拉得老长。
傅诗淇正蹲在猪圈图纸前,用小石子压住那行“明日申时,县衙有人来”的字迹。她刚把石子按稳,就听见门外脚步声由远及近,不急不缓,像是算准了时辰。
门被推开时,裴文璟站在门口,月白长衫没沾一点灰,腰间玉算盘轻轻晃了一下。
他看了眼地上的石子,又抬眼看向她,“你压着它,是怕它飞了?”
傅诗淇没起身,手撑着膝盖,“你是县令,走哪都自带风尘,我这院子小,经不起你一抖袖子。”
裴文璟笑了笑,跨过门槛进来,顺手把门带上,“我听说你家一夜之间变了个样。”
“谁说的?”她问。
“程神医路过,说你灶上热粥冒着气,墙自己刷白了。”他环顾四周,“现在看来,还不止这些。”
傅诗淇站起身拍了拍手,“那你来干嘛?查案?还是验宅?”
“我是来谈生意的。”他从袖中抽出一张纸,摊开在她面前。
纸上画的是布料纹样,线条简洁,边角标着尺寸与用料估算。
“这是什么?”她问。
“你家新织的夏布,轻薄透气,在县城能卖八十文一匹。”他指了指图样,“我想拿这个去江南试销,若成,每月要五百匹。”
傅诗淇盯着那张纸看了两息,“你一个县令,管布庄买卖?”
“我不做买卖,我只出钱、出路、出人。”他说,“你出货。利润三七分,你七。”
她挑眉,“你图什么?”
“图你能做出别人做不出的东西。”他语气平静,“也图你能让不可能变成可能。”
她低头笑了一声,“你这话听着像哄傻子。”
“我不是哄人。”他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布包,打开,是半块桂花糕,“程神医今早给我的,说你家的点心养人。”
傅诗淇眼神一闪。
意识海里,红色锦鲤翻了个身,吐了个泡泡。
她没接话。
裴文璟继续道:“我知道你开了田庄,养鸡种菜,还打算建酱坊。但一个人再能干,也铺不开路。我有官驿渠道,能把你东西送到州府,甚至京城。”
“听起来不错。”她靠在墙边,“可我要是答应了,是不是明天就有衙役上门收税,说我家占了官道?后天又有文书说我私设商号,得罚银十两?”
“不会。”他摇头,“我以私人名义合作,不挂官名,不动公款。”
“哦?”她歪头,“那你拿什么担保?你的人品?还是你这张脸?”
“我拿这个。”他解下腰间玉算盘,放在桌上,“这是我娘留下的。若我失信,你砸了它都行。”
傅诗淇看着那个算盘,没动。
屋里安静了一会儿。
外头风吹过新刷的墙,发出轻微的响动。
她忽然问:“你第一次见我,是不是就想这么说了?”
“不是。”他坦然答,“第一次见你,我觉得你是个疯婆子,踹我茶盏,骂我扰民。”
“现在呢?”
“现在我觉得你比十个县丞都有用。”他看着她,“而且你做事不留破绽。王二流子掉粪坑,赵掌柜脸上起疹子,马氏摔断腿——每件事都有人证,却没人能抓你把柄。”
她冷笑,“所以你是看我能惹事,才想合伙?”
“我是看你能把坏事变成好事。”他声音沉了些,“别人咒你,你反倒得益。这种本事,比金银还贵。”
傅诗淇沉默片刻,忽然转身进了屋。
裴文璟没跟进去,站在原地等。
她出来时手里拿着一张纸,递给他。
是他刚才那份合作草约。
她在背面写了几个字:**酱坊归我,布庄归你,鸡鸭鹅归我,药材另算。**
然后划掉“三七分”,改成“四六”,她四。
“还有。”她指着自己写的条款,“你不准派人盯我院子,不准打着官差名义进我村,更不准拿我名字去应酬喝酒。”
“可以。”他点头。
“每月初一,你得把账本送来,我亲自核对。”她又加一条,“少一个铜板,我就把你玉算盘挂城门口当幌子。”
“行。”他居然答应得痛快。
她眯眼看他,“你不讲价?”
“讲价是你强项。”他淡淡道,“我看过你跟钱掌柜谈酒桶的事。他本来要赔你三十两,最后倒贴五两还给你送匾。”
她哼了一声,“那是他酒桶漏水,砸了我三坛豆瓣酱。”
“总之。”他把改过的纸收好,“合作定了?”
她没立刻答。
这时,院外传来一阵喧闹。
两人转头,只见李铁匠扛着根铁管走进来,身后跟着一群孩子。
“傅娘子!”他嗓门大,“你要的排水管好了!加了弯头,防倒灌!”
孩子们叽叽喳喳围上来,“傅姨!我们帮你挖沟!”“我带了铲子!”“我会搬砖!”
裴文璟站在一旁,看着这群人热火朝天地开始干活,没人理他。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面,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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