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一种近乎凝固的、令人窒息的等待中,被拉扯得异常漫长,每一秒钟都像是一滴缓慢坠落的浓稠树脂,粘稠而沉重。
空气中弥漫开来的血腥味,混合着绿水蚺身上那股特有的、带着泥土和水腥气的浓烈腥臊,与雨林深处固有的、潮湿的腐殖质和真菌孢子散发出的复杂气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又心悸的、独属于死亡盛宴的诡异氛围。
绿水蚺吞噬猎物的过程缓慢得近乎折磨,只有偶尔传来的、貘的骨骼和肌肉在难以想象的巨力挤压下发出的、令人牙酸的细微“咯咯”声,以及它那布满鳞片的腹部与湿润地面摩擦时产生的、单调而持续的“沙沙”声,如同死亡的倒计时,清晰地提醒着掩体后的三人,一场赤裸裸的弱肉强食正在咫尺之遥上演。
王胖子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口鼻,胖脸憋得通红中透着一丝惨白,胃里早已翻江倒海,酸水一阵阵涌上喉咙,又被他强行吞咽下去,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咕噜”声。
他生怕任何一点细微的呕吐声或气味,会惊动那条正在专心进餐的庞然大物,将他们三人也列入餐后甜点的名单。
江辰的半张脸紧贴着冰冷潮湿、长满滑腻苔藓的板状树根,露出的那只眼睛一眨不眨,箭尖随着巨蟒身躯的微微移动而极其缓慢地调整着方向,尽管他内心深处非常清楚,手中这把简陋的长弓和有限的箭矢,对于皮糙肉厚、体型如此庞大的绿水蚺来说,除非是奇迹般射中眼睛或口腔等极其脆弱的要害,否则恐怕连挠痒痒都算不上,这种瞄准更多的是一种在绝境中保持战斗姿态的心理慰藉和本能反应。
树上的阿里,则如同真正与望天树融为了一体,他选择的位置枝叶异常茂密,将他身影几乎完全遮蔽,只有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透过叶片的缝隙,冰冷地、一瞬不瞬地监控着下方巨蟒最细微的动作,以及更远处丛林任何可能出现的异动,他的呼吸绵长而微弱,仿佛进入了某种类似冬眠的节能状态,将自身的生命体征和存在感降到了最低。
这种精神与肉体双重极限紧绷的状态,足足持续了将近一个半小时。
终于,下方的绿水蚺似乎完成了吞咽过程中最艰难的部分,它那原本流线型的身躯中段,因为容纳了体型庞大的貘尸而鼓起一个极其夸张、几乎有些滑稽的巨大肿块,使得它的移动变得异常迟缓、笨重,甚至有些步履蹒跚。
它缓缓的将那巨大的三角形头颅昂起,那双冰冷得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竖瞳,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缓缓地、带着一丝饱食后的慵懒和警惕,扫视了一圈周围的洼地,似乎是在最后一次确认这片临时“餐厅”的安全系数。
然后,它开始拖着沉重无比、行动不便的身躯,以一种一拱一拱的、极其缓慢的方式,向着洼地另一侧那片更为茂密、光线更加幽暗、更适合隐藏和消化的丛林深处移动。
庞大的身躯碾压过灌木和草丛,留下一条明显的、带着黏液和血腥味的痕迹,最终彻底消失在浓密得化不开的植被阴影之中,连同那令人心悸的“沙沙”声也渐渐远去,最终被雨林的背景音——虫鸣、鸟叫、远处的瀑布声——所吞没。
直到确认那代表着死亡的气息彻底远离,三人才敢长长地、压抑地、几乎是贪婪地呼出那口憋了许久的浊气。
巨大的、几乎要将神经绷断的心理压力骤然解除,带来的并非瞬间的放松,而是一种虚脱般的无力感和强烈的眩晕。
王胖子直接像一滩烂泥般瘫软在地,张大嘴巴,如同离水的鱼一般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上下早已被冷汗浸透,衣服紧紧贴在皮肤上,冰凉刺骨。
江辰也感觉持弓的手臂酸麻得几乎失去知觉,他缓缓放下弓,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指关节,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此刻被林间的微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阿里从树上悄无声息地滑落,落地时脚步明显有些虚浮,他靠住树干,微微闭上眼睛,快速调整着呼吸节奏,显然刚才那种极致的潜伏对他也是极大的消耗。
“走……走了吗?真的……真的走了吗?不会再……再回来了吧?”王胖子心有余悸地小声问道,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眼睛还死死地盯着巨蟒消失的那片幽暗丛林,仿佛那条庞然大物随时会再次从阴影中扑出。
“暂时……安全了。”江辰用沙哑得几乎不像自己的声音回答,他揉了揉发胀刺痛的太阳穴,试图驱散那种因长时间高度紧张而产生的眩晕感。
劫后余生的庆幸感再次如同暖流般涌上心头,但这次,还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荒谬感和对自然力量的深深敬畏——他们竟然在一条足以吞下一个成年人的巨型绿水蚺的“餐桌”旁,屏息凝神、纹丝不动地潜伏了整整一个多小时!这经历说出去恐怕都没人信。
然而,还没等他们彻底放松,阿里的目光却投向了绿水蚺刚才进食的区域,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他快步走过去,江辰和王胖子也疑惑地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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