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鸦瞳初现
寅时的梆子声像钝刀子割肉,一下下剐在杂役院的青砖地上。罗樱桃猛地睁开眼,屋顶的破洞漏进一丝残星的光,正照在她攥紧的手背上——那里还留着昨夜掐出的月牙形红痕。
她挣扎着坐起身,浑身骨头像散了架似的疼。昨日从测灵场回来时,双腿像灌了铅,此刻膝盖更是酸得发僵。她摸黑穿上那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领口磨破的地方蹭着脖颈,刺得人发痒。走到门口时,脚腕忽然踢到个硬东西,低头一看,是那只乌鸦木雕。
木头在夜里似乎吸了潮气,摸起来凉丝丝的,雕工拙劣的翅膀边缘还带着毛刺。她想起昨夜那转瞬即逝的温热,心头莫名一动,随手将木雕塞进袖管,布料贴着木头的棱角,硌得胳膊弯有些发紧。
杂役院的空地上已经站了二十来号人,都是些和她一样灵根不佳的少年男女。天色未亮,每个人的脸都隐在昏暗中,只能看见一个个瑟缩的剪影,像被寒霜打蔫的野草。
“都给我站直了!”
一声暴喝劈开晨雾,刘三提着根油光锃亮的鞭子走了过来。他是杂役院的管事,据说年轻时也是外门弟子,后来修炼出了岔子,伤了根基,才被派来管这些“边角料”。此刻他那双三角眼在人群里扫来扫去,鞭子在掌心拍得啪啪响。
“进了杂役院,就得守我的规矩!卯时上工,酉时收工,少一根柴火、差一勺水,这鞭子可不认人!”他的目光忽然定在罗樱桃身上,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哟,这不是那位‘万年难遇’的贵人吗?怎么,没被仙长们请去当座上宾?”
周围响起一阵压抑的窃笑。有人偷偷抬眼打量罗樱桃,目光里带着好奇和幸灾乐祸。罗樱桃垂下眼,盯着自己露趾的布鞋,鞋面上沾着的泥点在青石板上洇出淡淡的印子。
“刘管事,她就是那个五行混沌体?”旁边一个矮胖的杂役凑过来,声音里透着谄媚,“听说连引气入体都做不到,留在宗门也是白费粮食。”
刘三“嗤”了一声,抬手用鞭子梢挑起罗樱桃的下巴,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废物就该有废物的样子。今天给你个好差事——去后山云心泉挑水,给云渺峰丹房供足一日的量。记住,丹房的长老们最是挑剔,水里若掺了半粒沙子,仔细你的皮!”
这话一出,周围的窃笑声戛然而止。谁都知道,云心泉在后山最深处,山路陡峭不说,单是从泉眼到云渺峰丹房,就有整整十二里山路,其中七里是直上直下的石阶。别说挑水,就是空着手走一趟,都能累脱层皮。
罗樱桃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得眼眶发酸。她知道刘三是故意刁难,可她连反驳的资格都没有。在这潜龙宗,杂役的命比草贱,别说挑水,就是让她去啃石头,她也得咬着牙应下来。
“怎么,不愿意?”刘三眯起眼,鞭子又往下压了压。
“……愿意。”罗樱桃的声音细若蚊蚋,却带着一股倔劲,“我会把水送到的。”
刘三没想到她敢应声,愣了一下,随即冷笑:“好,有种!日落之前要是见不到水,你就等着在柴房啃三天冷窝头吧!”
罗樱桃没再说话,默默接过旁边递来的扁担。扁担是老松木做的,油亮光滑,显然用了许多年,两头的铁钩磨得发亮。她试着挑了挑空桶,肩膀立刻传来一阵钝痛,像是被铁钳夹住了似的。
她咬着牙,挑着空桶往后山走。天色渐渐亮了些,晨雾像轻纱似的绕在树梢,空气里飘着松针的清香,可这仙气缭绕的景致,落在罗樱桃眼里,只剩沉甸甸的压力。
走到半山腰时,她已经喘得像头牛。肩膀被扁担压出两道红痕,火辣辣地疼,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她停下来,靠在一棵老松树上喘气,忽然听见一阵脚步声。
抬头一看,三个穿着外门弟子服饰的少年正朝她走来。为首的是个高个少年,三角眼,薄嘴唇,正是昨日在测灵场带头嘲笑她的李虎。他身后跟着两个跟班,一脸的幸灾乐祸。
“哟,这不是我们万年难遇的‘朽木’吗?”李虎双手抱胸,阴阳怪气地说,“怎么在这偷懒?刘管事没告诉你,丹房的水耽误了,要挨鞭子的?”
罗樱桃低下头,握紧了手里的扁担:“我没有偷懒,只是歇口气。”
“歇口气?”李虎旁边的瘦猴张二嗤笑一声,“就你这废物样,能挑得动水?我看你还是趁早滚回你那山沟沟里去,省得在这丢人现眼。”
另一个跟班王胖子也跟着起哄:“就是!五行混沌体?我看是五行饭桶体吧!除了吃,还会干什么?”
他们的话像针一样扎在罗樱桃心上。她攥紧扁担,指节发白,声音却依旧平静:“我是不是废物,与你们无关。请你们让开,我还要去挑水。”
“让开?”李虎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上前一步,伸手就去夺她的扁担,“就你这破水桶,也配给云渺峰送水?我看你还是挑去喂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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