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简单的动作，像是打破了某种无形的壁垒。少年再也忍不住，猛地扑过去，抓起地上的菌菇，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
噎得他直翻白眼，却还是不肯放慢速度，眼泪都呛了出来。
吃完最后一口，他才抬起头，脸上沾着菌菇的碎屑，看着石凡，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我……我叫阿草。我能认路，能找到吃的……别丢下我。”
他本就体弱，被抓来做壮丁后，日夜赶路，晕死在石林边缘，被人随手扔在这荒郊野岭。
偏偏是这份“自生自灭”，让他躲过了那场屠杀。
石凡看着他狼狈的模样，心里软了一下，从水囊里倒出一点水递过去：“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这是他们收编的第一个人。过程原始，却又带着最朴素的真诚。
第二个人，是在一条干涸的溪流旁找到的。
一个壮硕的汉子，正握着一根磨尖的木矛，和一条地虺幼体缠斗。
他的胳膊和大腿上都划开了口子，鲜血浸透了破烂的衣衫，可他的眼神却亮得吓人，每一次闪避、每一次刺击，都带着一股子悍不畏死的狠劲。
他的同伴躺在一旁，早已没了气息，地虺正是冲着那具尸体来的。
黑牙见状，立刻就要拔刀上前帮忙，却被石凡抬手拦住。
“先看看。”石凡的声音压得很低。
在林远的视角里，汉子的每一个动作都化作了清晰的数据流。
“战斗本能极佳，力量与耐力远超平均水平，心理素质稳定——同伴死亡并未导致其崩溃。价值判定：高。”
直到汉子将木矛狠狠捅进地虺幼体的软腹，看着那东西抽搐着死去，才踉跄着后退两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还不忘扭头看一眼同伴的尸体，眼神里满是悲怆。
石凡这才带着黑牙和阿草走过去，将一把从监军那里缴获的短刀，扔到他面前，又掏出伤药递过去：“先处理伤口。”
汉子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先是扫过石凡，又落在黑牙腰间的刀和阿草手里的菌菇上，最后，目光定格在那把寒光闪闪的短刀上。
他抓起刀，借着刀刃的反光，看了看自己满身的伤，又低头看了看同伴的尸体，喉结动了动。
“我叫铁柱。”他撑着地面站起来，声音粗粝如石，“我的命，换一顿饱饭，换一条能报仇的路。”
石凡点了点头，指了指矿洞的方向：“先跟我们走，仇，慢慢报。”
这是他们收编的第二个人。基于实力的认可，更基于一份同仇敌忾的仇恨。
第三个人的出现，却有些出乎意料。
他们在返回矿洞的路上，被一阵极其微弱，却又极有规律的敲击声吸引。
声音来自一处几乎被碎石完全封住的山体裂缝，“笃、笃笃、笃”，节奏平稳，从不间断。
“是求救信号。”林远的声音立刻响起，“虽然不是我那个文明的标准频率，但重复的节拍，是所有智慧生物都能看懂的求生讯号。”
石凡和黑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搬开堵在裂缝口的碎石。
里面蜷缩着一个中年人，穿着一身破烂的文士袍，料子虽旧，却能看出原本的精致。
他面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却依旧保持着镇定，手指还在轻轻敲着石壁。
看到石凡几人，他没有像寻常人那样哭喊求救，只是微微颔首，声音虚弱却条理清晰：
“诸位壮士，在下苏文，曾任郡府仓曹佐吏，精通算学、仓储管理与文书律法。若诸位不嫌弃，苏某愿效犬马之劳。”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知道怎么清点物资、分配口粮，还能帮你们记录下周边的资源分布，不至于浪费。”
“管理型人才。”林远的评价里，带着一丝难得的欣赏，“在组织雏形阶段，他的价值，甚至超过一名单纯的战士。”
石凡深深看了苏文一眼。他看得出，这人虽弱，却有股读书人独有的傲骨，更有一双藏着算计的眼睛。
这样的人，能把他们眼下乱糟糟的家底，打理得清清楚楚。
他蹲下身，将水囊递到苏文嘴边：“先喝点水，跟我们走。”
苏文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动容，慢慢凑过去喝了两口，才哑声道：“多谢壮士。”
夕阳西沉，残红的余晖洒遍荒原。石凡带着黑牙、阿草、铁柱、苏文，回到了矿洞基地。
集热毯的暖意，驱散了三人身上的寒意。
烤得喷香的菌菇，盛在干净的石碗里，还有清冽的饮水，一一递到他们手上。
阿草狼吞虎咽，铁柱大口啃着菌菇，眼底的戾气淡了几分，苏文则细嚼慢咽，动作斯文，却也难掩饥饿。
石凡站在众人面前，目光扫过这五张截然不同的面孔——黑牙是坚韧的老兵，阿草是求生欲极强的少年，铁柱是悍勇的战士，苏文是冷静的文士，还有他脑海里那个来自星海彼岸的科学家。
他的团伙，终于初具雏形。
“这里，是我们的起点。”石凡的声音不算洪亮，却字字清晰，在矿洞里回荡，“从今天起，我们不再是各自挣扎的蝼蚁。”
“我们一起狩猎，一起建造，一起学习……”
他顿了顿，抬手轻轻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眼中闪着光，说出了那个注定要改写他们命运的词语：
“……我们用‘科学’，在这神魔的食槽里，杀出一条生路。”
新加入的三个人，眼神里的迷茫、警惕与算计，渐渐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微弱却真实的光芒，像是在黑暗里，终于找到了一盏可以依傍的灯。
阿草攥紧了手里的石碗，铁柱握紧了短刀，苏文则扶了扶歪斜的文士帽，眼底多了几分坚定。
林远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庞大的、足以重构一个文明的知识体系，在他的意识里无声流转。
他知道，撬动这个世界的杠杆，已经被他们牢牢握在了手中。
而真正的课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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