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砚深没接糯糯那句“工具在坏发卡抽屉”的话,脚在地上蹭了蹭碎木屑——都是早上凿老榆木掉的,糙得硌鞋底,还沾着点松节油的味儿。
他忽然蹲下来抓桌上的紫色绒线,线团滚了半圈撞着木片停住,攥在手心滑溜溜的,腈纶线蹭过指腹,跟小虫子爬似的痒得慌。
“杵这儿干啥?跟根没磨过的小木疙瘩似的。”
他声音里带着点不耐烦,把绒线头往糯糯手里塞,
“闲着也是闲着,教你绕发卡——先绕左边,贴紧这圆耳朵木片,线翘起来就掐紧,别跟抓不住颗糖似的。”
糯糯赶紧攥紧绒线,小手捏得指节都发白了。
线太滑,刚往木片左边绕半圈就“嗖”地滑下来,木片边缘没磨平的毛刺蹭到她指尖,“嘶”地吸了口凉气,赶紧把手指头含进嘴里,舌尖舔着木屑,涩叽叽的。
“笨手笨脚的!”
顾砚深皱着眉,嘴上嫌恶,手却伸过去把绒线按回木片上。
指腹蹭过那圈毛刺,糙得硌手——这是早上赶工没磨完的半成品,本来想等找着师傅的凿子,再拿细砂纸磨光滑。
“绕的时候使点劲压着,线滑就用指腹掐住,跟你攥着怀里那盒子似的紧。”
老周端着碗凉白开从后屋出来,碗沿沾着圈水汽,老远就乐:
“哟,你这闷葫芦居然还会教丫头做活咧!当年师傅教你绕绒线,你杵那儿俩小时没吭声,线绕得比麻绳还乱,师傅笑了你足足三天!”
他把碗往桌上一放,递过一把小剪刀——剪刀柄是磨亮的黄铜,刃口刚蹭过磨石,还闪着点光。
“刚磨好的,剪线头不费劲,别让丫头碰你那把大的,刃快得很,划着手得哭半天。”
“多管闲事!”
顾砚深瞪了老周一眼,却还是把小剪刀接过来,往糯糯手边推了推——推的时候手轻得很,怕剪刀滑下去砸着她光着的脚背,那小嫩脚,砸着不得疼哭?
“剪线用这个,别碰我桌上的凿子——那玩意儿能凿木头,划你手一下,血得渗老半天。”
糯糯点点头,重新攥紧绒线。木片上有顾砚深早上画的浅痕,是圆耳朵的轮廓,她跟着步骤绕:
先往左贴紧痕印,再往右想压牢线头。
可手太小,力气也轻,绕到右边时,左边的线就松了,绒线头翘得老高,像只歪歪扭扭的小尾巴,晃悠着蹭她手背,痒得她想笑又不敢笑。
“磨叽死了!”
顾砚深伸手按那翘起来的线头,指腹蹭到糯糯沾了木屑的小手——软乎乎的,指缝里还卡着点紫绒线的碎毛,跟他小时候攥着师傅给的似的,软得人心尖发颤。
“绕右边时左手得扶着左边的线!你光攥着右边使劲,左边不松才怪!”
他耐着性子把自己的手覆上去,盖在糯糯手背上带着她动——手往下放的时候轻了点,怕劲儿大了捏着她小手。掌心能感觉到她手在微微颤,是紧张,怕又绕坏了挨说。
“你看,左绕一圈贴紧木片,右手拽线往右边压,得盖过左边的线头,最后在底下捏个小结——跟系鞋带似的,别捏太松散,也别拽断了线,线断了又得重来。”
糯糯跟着他的力道动,小鼻子皱着,认真得眼睛都眯成了条缝:
“叔叔,线太滑了,总往我手心里钻,抓不住。”
“钻就掐住它!”
顾砚深松开手,退开半步看着她自己绕。
这次没滑下来,可绕得歪歪扭扭,右边的线没压住左边的头,小结捏得跟个小疙瘩似的,吊在木片下面晃悠,一碰就歪到一边。
糯糯举着发卡,小脸垮下来,嘴撅得能挂住个小油壶:
“叔叔,又歪了……跟我上次在幼儿园画歪的小太阳一个样。”
顾砚深刚要开口说“笨”,目光扫到桌角——那只裂了缝的坏发卡就搁在那儿。
是去年师傅病重时他熬夜做的,枫木片没等磨平就裂了道缝,木茬翘起来,尖得能刮破纸;
他当时气得想扔,师傅却攥着发卡笑,说“留着,看你以后手艺能好多少”,后来就一直搁在桌边,刚才找工具时碰倒过,木茬上还沾了点松节油。
眼瞅着糯糯举着歪发卡往桌角凑,胳膊都快蹭到那坏发卡了——真要是被那木茬划着,那小嫩胳膊不得划道红印子?
顾砚深手不自觉顿了顿,嘴上没吭声,趁糯糯低头盯着歪发卡皱小眉头的空当,飞快地伸手把坏发卡往自己这边扒拉。
木茬蹭到指尖,刺得有点疼,留下道浅红印,他赶紧把发卡往袖口塞,动作快得跟偷藏师傅给的糖似的,塞完还顺手把糯糯翘起来的绒线头又捋了捋,压得平平整整——跟师傅以前帮他捋乱线时的动作,一模一样。
“歪就歪呗,反正你自己戴。”
他别过脸,不敢看糯糯的眼睛——怕被看出心虚,也怕看见她委屈的样子,那小模样,看了心里发慌。
“总比你杵着不动强,好歹绕完了,不算白学。”
老周凑过来看了眼糯糯手里的发卡,乐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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