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城人民医院的清晨，总是被消毒水的味道裹挟着苏醒。六点半的护士站，白炽灯亮得晃眼，紫然穿着洗得笔挺的护士服，领口的纽扣扣得严丝合缝，指尖却忍不住微微发颤。今天是她正式独立值早班的第一天，护士长王梅把三个内科病房的患者交给她时，眼神里带着审视：“孟紫然，卫校成绩好不算啥，临床护理得凭真本事，这三个病房里有两个高龄老人，还有一个术后恢复期的，半点马虎不得。”
紫然用力点头，把患者名单攥得发紧。她昨晚翻了半宿护理笔记，把每个患者的病情、用药剂量、注意事项都背得滚瓜烂熟，可真站在病房门口，心跳还是像揣了只兔子。第一个病房的张大爷今年七十三，高血压合并糖尿病，腿脚不便，看到紫然进来，眼皮都没抬：“又是新来的？上次那个小姑娘，扎针疼得我直咧嘴，你可轻点。”
紫然握着止血带的手顿了顿，脸上挤出温和的笑：“张大爷，您放心，我会尽量轻的。”她蹲下身，仔细看清老人手背的血管，选了一根较粗的静脉，消毒、排气、进针，动作一气呵成。可就在针尖即将刺破皮肤时，张大爷突然咳嗽了一声，手臂猛地一动，针尖偏了，皮肤立刻鼓起一个青包。
“哎哟！我说啥来着！”张大爷皱着眉抽回手，“不行不行，换个人来！”
紫然的脸瞬间涨得通红，鼻尖一阵发酸。她强忍着眼泪，低声道歉：“对不起张大爷，是我没操作好，我再试试？”
“别试了别试了，免得遭罪。”隔壁床的李奶奶劝道，“小姑娘看着挺细心的，就是太紧张了。”
正在这时，护士长王梅巡房路过，看到这一幕，脸色沉了下来：“孟紫然，跟我出来。”
护士站的角落，王梅的声音不带温度：“你在卫校没练过静脉穿刺？还是心理素质这么差？患者咳嗽都能影响你，以后遇到紧急情况怎么办？”
“护士长，我错了，我下次一定注意。”紫然低着头，声音带着委屈的哽咽。
“错了不是靠说的。”王梅叹了口气，“这样，你今天先跟着陈姐学，看她怎么处理各种情况，下午再试着操作。记住，护士的手是用来救人的，不是用来发抖的。”
紫然点点头，心里又酸又涩。她想起在卫校时，自己的操作成绩总是名列前茅，可到了临床，才发现课本上的知识和实际操作差得那么远。中午休息时，她躲在楼梯间给紫嫣打电话，声音忍不住发抖：“嫣儿，我好没用，连扎针都扎不好，患者不相信我，护士长也批评我。”
电话那头，紫嫣正在课间刷题，听到二姐的声音，连忙安慰：“二姐，别着急呀，你刚去肯定不适应。我记得你以前练扎针，对着模型练了几百遍，现在只是缺少实战经验。下次你扎针前，先深呼吸，跟患者多聊聊天，让他们放松，你也放松，肯定能行的。”
“可是……”紫然吸了吸鼻子，“我怕再出错，让患者失望。”
“出错不可怕，重要的是吸取教训。”紫嫣的声音坚定又温柔，“大哥说，他刚去工地的时候，砌墙总是歪，被工头骂了好多次，后来每天提前去练，慢慢就熟练了。二姐你这么努力，肯定比大哥学得快。晚上我去医院看你，给你带妈做的烙饼。”
挂了电话，紫然心里暖和了许多。她抹掉眼泪，回到病房，主动帮陈姐打下手，仔细观察陈姐的操作：怎么跟患者沟通缓解紧张，怎么应对突发情况，怎么在光线不好的情况下快速找到血管。陈姐看出她的认真，一边操作一边讲解：“扎针不仅要技术好，还要会观察患者的情绪。像张大爷，他年纪大了，怕疼，也怕麻烦别人，你多跟他说说话，让他信任你，他就不会那么紧张了。”
下午，紫然再次尝试给张大爷扎针。这次她先坐在床边，跟张大爷聊起了家常：“张大爷，您家孙子是不是快放暑假了？上次听您说他学习可好了。”
张大爷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个小姑娘还记得自己说过的话，话匣子一下子打开了：“可不是嘛，那小子聪明着呢，就是太调皮。”
趁着张大爷说话的间隙，紫然悄悄做好准备，深呼吸，稳准地将针尖刺入血管，见回血后轻轻放平针头，固定好胶布。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张大爷甚至没感觉到疼。
“咦？这就好了？”张大爷惊讶地看着手背，“小姑娘，你这次可比上次那个强多了！”
紫然心里一阵狂喜，脸上露出了真心的笑容：“谢谢张大爷您配合，以后我会越来越熟练的。”
傍晚，紫嫣提着饭盒来到医院，看到二姐脸上的笑容，就知道事情有了转机。姐妹俩坐在医院的长椅上，紫然吃着烙饼，跟紫嫣分享下午的经历：“嫣儿，你说得对，跟患者多沟通真的很重要。陈姐还教我，遇到血管细的患者，可以先用温水敷一敷，血管就会明显一些。”
“二姐你真棒！”紫嫣由衷地为她高兴，“我就知道你一定能行。对了，大哥说汽修厂明天要进一批新零件，他让我问问你，有没有认识的人懂汽车保养，以后可以给客户提供咨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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