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依旧在工地的尘土与孩子的琐碎间艰难前行。林骁已经习惯了“林工”这个身份,习惯了用汗水换取微薄的薪水,习惯了在疲惫中计算着每一分钱的用途。昊昊的治疗费,像一座隐形的大山,压得他不敢有丝毫喘息。
这天下午,他正在工地上记录混凝土的坍落度测试数据,口袋里的旧手机震动起来。是一个陌生的固定电话号码,归属地显示是法院。
林骁的心本能地一紧。难道是之前租房或者工作的什么纠纷?他深吸一口气,走到相对安静的角落,按下了接听键。
“您好,请问是林骁先生吗?”电话那头是一个语气正式、清晰的男声。
“我是,您哪位?”
“我这边是市中级人民法院执行局。关于叶柔女士交通事故责任纠纷一案,肇事方应付的赔偿款,包括死亡赔偿金、丧葬费、被抚养人生活费以及精神损害抚慰金等,经过前期执行程序,首批款项已经执行到位,现在通知您前来办理领款手续。”
法院……赔偿款……
这几个字像一连串闷雷,在他耳边炸响。
时间仿佛瞬间倒流,回到了那个暴雨倾盆、充斥着血腥和绝望的夜晚。叶柔苍白的面容,冰冷的触感,孩子们惊恐的哭喊……所有被他强行压抑、用麻木和劳作封存的痛苦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冲垮了他心头的堤坝!
他握着手机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眼眶瞬间通红,滚烫的泪水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混合着脸上的汗水和尘土,肆意流淌。
赔偿款……
用叶柔的生命换来的钱。
这迟来的“补偿”,像一把最残忍的匕首,再次将他鲜血淋漓的伤口剖开,提醒着他那场永远无法愈合的失去。
“林先生?您在听吗?”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询问。
“……在。”林骁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声音嘶哑破碎,“我……我知道了。谢谢。”
他几乎是凭借着本能,记下了需要携带的材料和办理地址,然后仓促地挂断了电话。
他扶着旁边冰冷的钢筋堆,才勉强支撑住几乎软倒的身体。巨大的悲痛如同海啸,将他彻底淹没。他佝偻着背,肩膀无法抑制地剧烈耸动,压抑了太久的呜咽终于冲破了束缚,在空旷的工地角落里低徊。
这哭声,不是为了这笔钱。
是为了那个再也回不来的人。
是为了这份用最珍贵的一切换来的、冰冷而残酷的“公正”。
工友们注意到了他的异常,纷纷投来关切的目光。老张走了过来,看着这个一向隐忍的男人此刻崩溃的模样,皱了皱眉,没有多问,只是默默地递过一支烟,然后挥手示意其他人继续干活,给他留出空间。
不知过了多久,林骁才慢慢止住悲声。他用粗糙的手背狠狠擦去脸上的泪水和鼻涕,深吸了几口带着烟尘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必须去面对。
为了晓晓和昊昊,他必须去接过这笔沾满妻子鲜血的钱。
第二天,他请了半天假,换上了那套唯一还算体面的干净衣服,来到了法院。手续办理得出乎意料的顺利。当工作人员将那张印着具体金额的领款单递到他面前时,他看着上面那一长串数字,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那是一个足以让他和孩子们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不用再为基本生活发愁的数字。可以还清之前的欠债,可以支付昊昊接下来很长时间的治疗费用,甚至可以让他们换一个稍微好一点的居住环境。
但这每一个数字,都像是用叶柔的名字刻成的,沉重得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在领款单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笔迹依旧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走出法院大门,阳光刺眼。他手里紧紧攥着那张薄薄的、却重逾千钧的银行转账凭证,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头,感到一阵巨大的茫然和虚脱。
他失去了最爱的妻子,换来了一笔“保障”。
这是命运的补偿,还是另一种形式的嘲弄?
他没有立刻回工地,而是不知不觉地,走到了那个曾经和叶柔最喜欢一起散步的河边公园。
他在长椅上坐下,看着波光粼粼的河面,仿佛还能看到叶柔依偎在他身边,指着远处的飞鸟,笑靥如花。
他从口袋里掏出钱包,展开晓晓画的那幅《爸爸哭的时候,我和昊昊可以抱抱你》,又看了看那张冰冷的转账凭证。
一边是女儿用爱绘就的温暖堡垒。
一边是命运用死亡支付的残酷账单。
他闭上眼睛,任由河风吹拂着他憔悴的脸庞。
许久,他重新睁开眼,眼神里虽然还残留着深切的悲痛,却更多了一种认命般的、沉甸甸的坚定。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张凭证折好,和晓晓的画放在一起,贴胸收藏。
然后,他站起身,朝着家的方向,也是朝着工地的方向,迈开了脚步。
这笔钱,他不会挥霍,也不会让它成为沉沦的借口。
它会成为基石,成为他和孩子们,在失去叶柔之后,继续走下去的,最无奈却也最坚实的依靠。
迟来的补偿,终究也是补偿。
生活,还要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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