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征用的画廊办公室里,灯光惨白,将沈清辞脸上的每一丝细微表情都照得无所遁形。陆止安坐在她对面,隔着一张简陋的折叠桌,目光平静却带着千钧重压。李队抱着胳膊靠在门边,脸色铁青。
“沈小姐,‘城市探险’这个理由,连三流编剧都不会用了。”陆止安的声音没有抬高,却字字清晰,“你知道这里是凶案现场,知道我们正在调查,知道凶手可能盯上了你。然后,你选择在晚上八点,独自一人,撬窗进入。现在,请告诉我你真实的目的是什么?以及——”
他的视线落在她紧紧抱在胸前的背包上,“——你在储藏室里拿走了什么?”
沈清辞的心脏在肋骨下狂跳,后背渗出的冷汗几乎浸湿了衣服。她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在警方眼里有多么可疑,简直像是在为凶手打掩护,或者……本身就是同伙。
她不能说出“Obsidian”的邀约短信,那会暴露她的秘密,也会让警方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她身上,从而可能打草惊蛇。她也不能交出画板,那上面的符号和指纹是她目前唯一的、指向“Obsidian”其他罪行的实物线索。
她必须赌一把,赌陆止安的判断力和对真相的追求,胜过他按部就班的办案程序。
“我……”她抬起眼,迎上陆止安的视线,努力让声音不颤抖,“我收到了一条模糊的威胁信息,指向这里。我害怕,但更怕如果我不来,会错过抓住凶手的关键线索。我进入储藏室,是因为……因为我感觉到那里有东西。”她避重就轻,用“感觉”这种玄乎的词来替代无法解释的共情能力。
“感觉到?”李队忍不住嗤笑一声,“沈作家,我们是讲证据的!不是你写小说靠灵感!”
陆止安抬手,制止了李队,目光依旧锁定沈清辞:“所以,你‘感觉’到了什么?又拿走了什么‘关键线索’?”
沈清辞知道,不拿出点实质性的东西,今天绝对无法脱身。她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将背包放在桌上,但没有打开,只是用双手压住。
“我可以告诉你们我找到了什么,但有两个条件。”她看着陆止安,眼神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第一,这东西必须由最专业、最可靠的物证专家立即检验,尤其是上面的指纹和颜料成分。第二,检验结果,我必须知情。”
“沈清辞!你现在没有资格谈条件!”李队怒道。
陆止安却沉默了几秒,然后缓缓开口:“你在担心什么?担心警局内部……?”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Obsidian”能如此了解案情,能轻易进入被封锁的现场布置,甚至可能提前录下林晚晴的恐惧声音,这意味着他可能拥有非同一般的信息来源,或者……其本身就在某个能接触到此案的体系内。
沈清辞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固执地看着他。
办公室里陷入了短暂的沉寂,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警车无线电噪音。
“好。”陆止安终于点头,目光锐利,“我以个人信誉担保,会安排绝对可靠的人进行检验,并共享结果。现在,把你找到的东西拿出来。”
沈清辞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一丝欺骗,但只看到了一片深不见底的冷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对她这种“出格”行为的好奇。
她慢慢拉开了背包拉链,取出了那块用一块软布包裹着的画板,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桌面上。
当那块混沌背景上画着扭曲荆棘沙漏符号,以及那枚刺目血指纹的画板暴露在惨白灯光下时,李队倒吸了一口冷气,猛地站直了身体。就连陆止安,瞳孔也是微微一缩。
“这是……?!”李队凑近,死死盯着那个符号,“这他妈的是什么鬼东西?!”
陆止安戴上手套,极其小心地拿起画板,仔细观察着那个符号和指纹,他的眉头紧紧锁起:“一个被荆棘缠绕的沙漏……星辰,与……污浊。象征意义很强。这指纹……”他看向沈清辞,“你是在哪里发现的?具体位置?”
“角落那个旧画架上,被灰尘盖着。”沈清辞回答,稍微放松了一些,至少她交出了部分筹码,“我觉得,这可能是凶手的……标记。或者,是他在纪念什么。”
她没有说出自己感受到的那段属于未知受害者的精神碎片,那太过惊世骇俗。
陆止安将画板小心地放入一个证物袋,递给李队:“李队,立刻安排信得过的人,秘密进行指纹比对和颜料分析,最高优先级。”他特意强调了“信得过”和“秘密”。
李队接过证物袋,表情凝重地点点头,快步走了出去。
办公室里只剩下陆止安和沈清辞两人。
陆止安重新坐下,看着沈清辞,语气缓和了些,但探究的意味更浓:“沈小姐,你很清楚,你今晚的行为极其危险且不合法。但我更感兴趣的是,你为什么如此执着?甚至不惜以身犯险?真的只是因为……收到了威胁?”
沈清辞垂下眼睑,避开他过于犀利的目光,轻声道:“我只是不想看到下一个‘林晚晴’出现。而且……”她顿了顿,抬起头,眼中流露出一种真实的、无法作伪的疲惫与恐惧,“我感觉,如果我不做点什么,下一个……可能就是我。”
这句话半真半假,却成功地触动了一丝陆止安作为保护者的神经。他沉默了片刻。
“在你的人身安全得到切实保障,并且‘Obsidian’落网之前,”他最终说道,“你需要接受警方的保护性监居。不是拘留,是保护。这是底线。”
沈清辞知道,这已经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让步。她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陆止安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看了一眼,是一条加密信息,来自一个未知号码。信息内容只有一句话:
“判官找到了我的‘旧作’吗?告诉她,那只是……第一卷。”
陆止安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寒刺骨。
“Obsidian”知道画板被找到了!他甚至知道沈清辞参与了搜查!他果然在看着!就在附近?还是……通过某种他们尚未察觉的方式?
他猛地看向沈清辞,发现她也正看着他,眼神交汇的瞬间,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与凛然。
游戏,远未结束。
(第八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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