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蓝色的火焰渐渐平息，守候在周围的宫人修士倒了一地，黑暗逐渐被日光驱散，暖阳照在身上仍救不了让人发抖的凉意。
老国师唇瓣不断抖动，艰难地张开一道缝隙，不等他开口，血腥气从喉间控制不住呕出。
观怜慈来不及起身膝行上前，忙不迭的扶住他：“师父，师父！”
“别哭....”老国师艰难吐字，疲惫的晕倒在他身前。
观怜慈吸了吸鼻子，强行忽略眼眶的酸涩和心中不断上涌的恐慌无助，轻柔的抱起老者早已蜷缩的身体，缓步下了祭天台。
老国师生机未断，周身却已被死气所覆盖，感受这一迹象的观怜慈总算知道了何为后悔，他小心翼翼地下了台阶，生怕颠簸弄疼了老者破碎的身体。
阵法间的血迹被宫人清理，当日迷了心窍的众人尽数失去记忆，一切回归平静，若不是老国师还在沉睡中醒不过来，观怜慈都忍不住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还在梦里。
指间的伤口渐渐愈合，没了伤痛，他彻底分辨不了了。
王管事知道他只是受了太多刺激，一时之间不敢接受，不敢面对，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老国师病重终日昏迷不醒，两国之战盛国所伤惨重，大军逼近，所有担子压在观怜慈一个人身上。
血腥气在空气中蔓延，无人清楚这是从哪来的，却又十分明显早晚会来到眼前。
王上暴怒的要他一遍遍祈求神明，保证盛国受上天庇佑，乃是命定的正统，什么景国哪里能赢得了他们。
从他慌乱的开始，观怜慈就知道结局更加逼近了，战局一股脑倾倒，盛国感到了失败的气息。
一批又一批的奇医被送往王宫，观怜慈守在旁边生怕他们对老国师动什么手脚，前线的消息过了王上的手便会马不停蹄传到他这儿。
这是他们常用来对付老国师的手段，用焦灼的现状与一条一条人命逼迫天命倾斜向他们，只可惜观怜慈不是老国师。
根深蒂固的天命论观怜慈信了一年又一年，连祈福，他所希望的也不是大盛兴茂安然无恙，而是百姓不再流离失所，新主不要昏庸无能。
兴盛了几百年的王朝逐渐走向下坡路，短短一月，观怜慈瘦了整整一圈。
民间传他无能，妖孽祸国，天生命硬，老国师要不是收了他也不会遭此大难，朝堂上下接连朝他施压，连宫人待他也不像以往。
观怜慈无喜无怒，头昏脑涨的疲劳早将他的情绪压抑到了极限。无论旁人怎么说，该救济的救济，该施粥的施粥，让祈福他就去。
他不要别的，他只要他师父醒来。
所幸老国师的状态渐渐好转，每日醒来的时间变多，观怜慈总算缓了口气，没等多歇一会儿，只听王管事进来传信——萧凛来了。
盛王派他前往守城，收复失地，也不清楚景国来了什么人物，原本还算旗鼓相当的战局急转直下，现在竟是到了皇子守国的地步。
熟悉的老榆树下，曾经稚嫩的面庞变得坚毅，高大的身躯再难看出往日旧影。
萧凛未着武装，一身月蓝服饰不像要上沙场的将军，倒像是天上下来的仙人。
观怜慈走到他身前，见他一如既往朝自己弯起嘴角，心下满是无奈：“是来向我辞别？”
“是。”萧凛点了点头，打趣说，“我怕要是一声不吭走了，你以后会再也不理我。”
观怜慈轻哼一声，反问：“不该是萧兄不理我吗？”
自从澹台烬死后，他们之间的来往变得更少，仔细想来上次见面还是半年前。
萧凛噎了一下，认真解释说：“并非不理你，出宫之后非召不可入宫，你又不常出去，我要真是怨你，何必求王上准我过来？”
“行了，知道你没那个心思。”观怜慈轻叹一声，收起玩闹的神情，“战场刀剑无眼，你万事小心。”
萧凛轻扯嘴角，心事颇重地注视着他。
观怜慈知道他想问什么，但他不能说，有时答案已经给了出来，大摇大摆停在眼前，只是不到清楚的时候，很难发现。
要是天命倾向他们，按他的性子绝不会提醒刀剑无眼。
观怜慈深吸一口气，玩笑似得拍了拍萧凛的肩膀：“半年不见壮实了点，你说你长这么高做什么，这次前去，你估计能和他比比身高了。”
“他？”萧凛疑惑皱眉。
观怜慈欠揍的朝他挑眉，又是那副故作深沉的臭德行。
萧凛按捺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没好气地扒拉开他的手：“天天藏着掖着，你知道的事就这么多？”
“当然很多。”观怜慈很有先见之明的往后退了两步，得意洋洋地说，“比如你与那叶家女儿有情缘牵扯，你喜欢她，估计要不是这件事都要提亲了吧？”
“跑过来看我一是辞行，二是让我多多照应，萧凛呀萧凛，你的风流往事都传到我这儿了，啧啧。”
“你...”萧凛被闹了个大红脸，做贼心虚地往四周望了望，凑到他跟前压低声音说，“这是你算出来的吗？那你算出来我与冰棠可有夫妻缘分？”
观怜慈没料到他的反应，神情中多了些复杂，有缘分，只可惜双双殒命，都不是命长的主....
这些话他自是不能说的，说谎不算揭露天命，他笑说：“自然有缘，我都能看出来你很喜欢她。”
萧凛忍不住笑了一声，很快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极为不雅，后退两步轻咳道：“不要胡说，容易损坏女儿家的声誉。”
观怜慈注视着他的真情，嘴角含笑，那双眼里却满是复杂。
萧凛得到准话也算放下心来，欲言又止半晌，忍不住问了句：“怜慈你拜了国师以后是不是不能娶妻了？”
“我是修士，不是和尚。”观怜慈无语。
“那国师...”
“有没有可能，我有师娘？”观怜慈无语地有点想笑，他们到底把他师父当什么？
行走的活和尚吗？
萧凛瞳孔微震，好奇地瞪大了眼：“有吗？我怎么没有听过，可有子嗣？长什么样啊，我认识吗？”
“....萧凛我从未想过你是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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