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晨光中的药方
十一月初七,寅时三刻,天还未亮。
沈惊棠已坐在慈宁宫药房内,面前摊开着三张药方。一盏孤灯将她的影子投在墙上,随着烛火摇曳而晃动,如同她此刻的心境。
第一张是给太后的续命方:绿豆甘草汤加味,辅以针灸。经过两日调理,太后脉象已有起色,昨夜甚至短暂苏醒。这本该是好事,但陈御医的警惕与怀疑也随之加深——她今日必须更加小心。
第二张是给萧绝的解毒方:以赤焰草为主药,配以天山雪莲花蕊替代雪山莲蓬,钟乳石精华替代百年石髓。这是她根据父亲手札推演出的替代方案,药效虽不如原方,但若能辅以她独门的“冰火针法”,或可一搏。
第三张是她自己的安胎方:连日的奔波、惊惧、劳心,腹中胎儿已有不安之象。昨夜胎动频繁,她暗中诊脉,发现胎气略显虚浮。这方子需用最温和的药材,既要安胎,又不能留下药味被旁人察觉。
窗外的天色由墨黑转为深蓝,远处传来第一声鸡鸣。沈惊棠收起药方,开始配药。药房里的药材琳琅满目,但每一味都有记录,取用需在册上签字画押。这是陈御医设下的规矩——明为管理,实为监视。
她先配太后的药。绿豆、甘草、黄芪、党参、白术、茯苓……每一味都仔细称量,分毫不差。在取白术时,她的手指停顿了一瞬。这白术颜色过于洁白,气味也比寻常白术更浓郁些。她取少许放在舌尖,微尝后立即吐出——这不是白术,是“白附子”!
白附子外形与白术相似,但药性大相径庭。白术健脾益气,白附子却有毒,久服伤肝肾。若用在太后虚弱的身体上,无异于催命。
沈惊棠心中冰凉。是谁在药材中做了手脚?陈御医?还是其他人?她不动声色地将那包“白术”放回原处,从另一药柜中重新取药。这一次她更加仔细,每一味药都先尝后取。
太后的药配好后,她开始配萧绝的解药。赤焰草她昨夜已带回,天山雪莲花蕊太医院药库竟然有存货——这让她意外,也让她警惕。北境奇药,为何会出现在京城太医院?
她查验雪莲花蕊,品质上乘,确是正品。钟乳石精华也找到了,装在白玉瓶中,呈乳白色半透明状。但当她打开瓶塞时,眉头一皱——这气味不对。真正的钟乳石精华应该无味或微带石腥,而这瓶中有极淡的甜香。
她用银针探入,取出少许放在鼻尖细闻,又用舌尖微尝。是“蜂蜜”的味道!虽然极其微量,但瞒不过她的味觉。钟乳石精华若掺入蜂蜜,药性会改变,与赤焰草、雪莲花蕊配伍时可能产生未知的毒性。
有人想害萧绝,也想害她——若她用这药治死了靖北侯,便是死罪。
沈惊棠不动声色地将那瓶钟乳石精华放回原处,在取用册上记录“钟乳石精华一瓶”。然后她从自己的药囊中取出一个小瓷瓶——这里面是她珍藏的“石髓粉”,是父亲多年前从峨眉山采集的钟乳石提炼而成,虽非百年,也有数十年药龄,足够用了。
三张方子的药都配好后,天已大亮。辰时初,她端着太后的药前往寝殿。
二、太后寝殿的暗流
太后今日的气色比昨日好些,面色虽仍蜡黄,但呼吸平稳了许多。沈惊棠侍立一旁,看着医女一勺勺喂药。
陈御医今日来得格外早,他亲自为太后诊脉后,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丝笑容:“脉象较昨日有力,王医官的方子见效了。”
“是太后凤体康健,又得陈大人精心调理,方能如此。”沈惊棠谦逊道。
陈御医看了她一眼:“靖北侯的解药,可配好了?”
“已配好七成,还缺几味辅药,今日可配齐。”沈惊棠答道,“下官计划午后出宫,到京中几家大药铺寻购。”
“不必了。”陈御医忽然道,“太医院已派人去寻。你今日留在宫中,专心为太后调理。另外……”他顿了顿,“昭仪娘娘昨夜胎动不安,传你去诊脉。”
沈惊棠心头一跳。陈玉容传她?这绝非好事。
“下官……专攻内科,于妇人科并不精通,恐误了娘娘凤体。”
“无妨,本官与你同去。”陈御医语气不容置疑,“昭仪娘娘是老夫侄女,她的胎象,老夫最是关心。你既懂解毒,或许能看出是否有药物影响。”
这话中有话。沈惊棠只能应下:“下官遵命。”
巳时初,她随陈御医前往昭仪宫。这是她第一次进入后宫深处,只见殿宇重重,飞檐叠翠,宫墙间悬挂的琉璃灯在晨光中流转着华彩。但在这华美之下,她感觉到无处不在的注视——廊下的太监、殿前的宫女,每个人的目光都带着审视与戒备。
昭仪宫比慈宁宫更显奢华,却也更显压抑。殿内燃着浓郁的熏香,是龙涎香与麝香的混合,香气甜腻得令人窒息。陈玉容斜倚在贵妃榻上,身着明黄色宫装,腹部微微隆起,面色红润,丝毫看不出“胎动不安”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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