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寒的手指还停在那箱羌活的边角上,指甲划过木纹留下一道浅痕。他刚擦完东厢的空柜子,抹布搭在肩头,袖子里藏着昨夜取出的药样和那片古怪的鳞状残片。
院子里的尘烟还没落定,马车声又响了起来。
赵三这次是走来的,没骑马。他手里拎着个小布包,皮袄依旧油亮,算盘挂在腰间叮当作响。人还没进屋,笑声先到了:“陈大夫,我这可是好心回头补漏——昨儿忘了一味引子,今早特地送来。”
陈百草坐在柜台后翻账本,眼皮都没抬:“放下吧。”
“不急不急,”赵三咧嘴一笑,把布包放在桌上,“您得亲自验验。这批羌活用了新法炮制,火候拿捏得比前回还好,保准药效翻倍。”
他说着打开布包,里面是一小撮切得整整齐齐的药材,颜色鲜亮,气味浓烈,一看就比昨天入库的那批强得多。
几个伙计围上来瞧热闹,有人点头说:“这成色确实不错。”
也有人说:“难怪赵老板生意做得大,一点不含糊。”
林寒站在角落,没动。
他知道这是要洗白了。用一个好看的样品,盖住一整箱烂货。只要没人提,这事就算过去了。
可他昨晚亲眼看过箱底的东西——发黑带红丝,刮出来的粉不是植物该有的样子。他还记得那股铁锈味,咬碎时舌尖发麻的感觉。
他把手伸进怀里,摸到了那块藏好的劣药碎片。
赵三还在吹:“咱们合作这么多年,哪次让您失望过?这‘特殊处理’的方子,可是祖上传下来的秘法……”
“既然是特殊处理,”林寒忽然开口,声音不大,但所有人都听清了,“能不能当面试试?”
堂内一下子静了。
赵三转头看他,眉头皱起:“你谁啊?”
“药铺学徒。”林寒走出来一步,“你说这药用了新法炮制,我们没见过。不如现在烧一下,看看烟色气味,也好长点见识。”
赵三笑了:“小子,火试可不是闹着玩的。火候差一点,药性全毁。”
“那就请您来。”林寒把手中的药片举起来,“我这儿有一块原批的,您要是不怕露馅,咱们一起烧。”
这话一出,连陈百草都抬起了头。
赵三脸色变了变:“你什么意思?说我造假?”
“我没说。”林寒平静道,“我只是想看个明白。真金不怕火炼,真药也不怕烤。”
围观的伙计们互相看看,没人说话。这种事他们见得多了,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今天这个新人居然敢当面叫板,还是对着赵三这种老油条。
陈百草终于合上账本,淡淡道:“既然想试,就试吧。”
他指了指堂前的炭盆:“火正旺着。”
赵三冷哼一声:“随你们。”他从布包里取出一小撮自己的样品,“我这可是正经货,烧出来清香味,谁闻不出来谁算瞎。”
林寒没争,只把手里的那块劣药放进了炭盆。
火星跳了一下,药片开始冒烟。
起初没什么特别,可几息之后,一股味道飘了出来。
腥。
像肉烧焦了,又带着点腐烂的臭气。
有人捂住了鼻子。
“什么味儿这是?”一个伙计低声问。
赵三脸色僵住:“肯定是炭火不对!这种粗炭本来就有杂味!”
可林寒没理他。他的眼睛盯着那团青烟,越来越浓,越来越黑。
陈百草站起身,走到炭盆边。
他从袖中抽出一根银针,轻轻拨开焦化的残渣。
底下露出一点灰白粉末,在火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老头用针尖挑起一点,凑近鼻尖闻了闻,又用指甲捻了捻。
然后他抬头,看着赵三,声音冷得像冰:“你管这叫川产上品?”
赵三往后退了半步:“我不懂您说什么。”
“死人骨粉掺进去,”陈百草把银针递到他面前,“你还敢说是祖传秘方?”
全场哗然。
“啥?骨头?”
“还是死人的?”
赵三猛地甩手:“胡扯!哪有这事!你们合伙陷害我是不是?”
他突然伸手往袖子里掏。
林寒立刻绷紧身体。
下一秒,寒光一闪。
一把短刀被赵三抽了出来,直冲林寒扑去。
“让你多管闲事!”
没人反应过来。
林寒没退,反而往前踏了一步,像是要把自己送到刀尖上去。
就在刀刃离他胸口只剩一寸时,一道乌光横插进来。
是陈百草的铜秤杆。
“铛!”
一声脆响,刀被狠狠砸偏,脱手飞出,砸在墙上又掉在地上。
赵三踉跄后退,瞪着陈百草:“你疯了?他是你徒弟?为了个外人跟我动手?”
“药铺不卖毒,”老头把秤杆收回柜台,“你走,以后别来了。”
赵三喘着气,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弯腰捡起刀,塞回袖中,临出门前回头盯着林寒,咬牙道:“行,你狠。”
他又看向陈百草:“这医馆能开到重阳算我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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