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的夏天,湿闷得让人透不过气。周瑜站在改建中的水寨箭楼上,看着下面光着膀子、汗流浃背的兵士和工匠们喊着号子,将一根根巨木抬上初具雏形的改良艨艟。木槌敲击声、锯木声、还有吕蒙那大嗓门的吆喝声混杂在一起,空气里弥漫着桐油和木屑的味道。
鲁肃的密信他反复看了三遍,就着微弱的油灯,每一个字都嚼碎了咽下去。董昭在吴郡被仲谋那小子用“种田大法”缠得没脾气,这消息让他嘴角弯了弯,但随即又绷紧。曹操不是董昭,这点小把戏拖得了一时,拖不了一世。北边那位的耐心,快耗尽了。
“都督,按您给的图样,这水密隔舱确实妙啊!”吕蒙抹了把汗,蹿上箭楼,脸上黑一道白一道,眼睛却亮得吓人,“工匠们试了,就算船底破个洞,只要及时堵上,船也沉不了!就是……就是这‘灌钢法’,试了几炉,火候老掌握不好,废了不少铁料。”
周瑜收回思绪,拍了拍他结实的肩膀:“急什么,好东西哪能一蹴而就。铁料废了再找,人别伤着就行。这江夏城里的铁匠铺,都摸清楚底细了?”
“摸清了!几个老匠人手艺都不错,就是胆子小,被之前打仗吓破了胆。咱给足了安家钱和工钱,现在都抢着干呢!”吕蒙压低了声音,“就是……黄祖那老小子,最近总派人在咱们工坊附近转悠,眼神鬼祟得很。”
周瑜冷哼了一声。黄祖?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蹦跶不了几天了。架空了他的兵权,这老狐狸表面顺从,心里指不定怎么骂娘呢。还有那个刘琦,整天缩在宅子里,听说夜里还总做噩梦惊叫,不成气候。
真正的威胁,来自江北,来自那个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曹孟德。
他极目远眺,江面开阔,水汽氤氲,对岸的景致模糊不清。但系统地图上,代表襄阳和更北方曹操势力的区域,却像两团不断扩大的墨迹,带着沉甸甸的压迫感。董昭在吴郡碰了软钉子,曹操会善罢甘休?下一步,他会怎么出牌?直接大军压境?还是……更阴险的招数?
“子明,”周瑜声音低沉,“水寨防务,尤其是夜间的岗哨和巡船,再加强一倍。告诉弟兄们,眼睛都给我放亮些,江上漂来一根陌生木头,都得给我捞起来查清楚!”
“诺!”吕蒙感受到周瑜话里的凝重,挺直了腰板。
又过了几天,风平浪静。 周瑜甚至开始亲自盯着工匠们鼓捣那个“灌钢法”,看着铁水在古怪的炉子里翻滚,心里盘算着怎么把系统给的技术要点用更“本土化”的方式解释清楚。就在他几乎要以为曹操暂时不会有什么动作时,一直派在江北的暗线,终于送来了险些用命换来的消息。
消息是半夜到的,装在一个防水的细竹管里,送信的人身上带着伤,几乎是从马上滚下来的。
周瑜被亲卫从睡梦中叫醒,在灯下展开那小小的绢布,只看了一眼,睡意全无,脊背窜起一股凉意。
消息很简单,却字字惊心:
“襄阳异动。蔡瑁秘调水军,大小战船约百艘,精兵逾万,集结于邾县附近水域,动向不明。疑与北来密使有关。”
邾县!就在江夏上游不到二百里!顺流而下,朝发夕至!
蔡瑁!他刚在江夏吃了大亏,损兵折将,哪来的胆子这么快就卷土重来?还有“北来密使”……除了曹操,还能有谁?
周瑜瞬间全明白了。董昭在吴郡的“文攻”只是幌子,是障眼法!曹操真正的杀招在这里!他利用蔡瑁报仇心切和对权力的贪婪,暗中支持,甚至可能直接派了参谋,鼓动甚至命令蔡瑁再次出兵,攻打江夏!
好一招借刀杀人!一石二鸟!
如果蔡瑁胜了,曹操不费一兵一卒除掉周瑜这个心腹大患,重创江东,还能让蔡瑁更加死心塌地。如果蔡瑁败了,消耗的也是荆州的力量,他曹操毫无损失!
不能再等了!必须立刻准备迎战!
周瑜猛地站起身,声音冷得像块铁:“击鼓!升帐!所有校尉以上将官,即刻到中军大帐议事!快!”
寂静的夜被急促的鼓声撕裂。很快,程普、黄盖、韩当、吕蒙等将领衣甲不整地冲进大帐,脸上还带着睡意,但看到周瑜那冷峻如冰的脸色,瞬间都清醒了。
“诸位,”周瑜没有废话,直接将密报传阅,“蔡瑁贼心不死,受曹贼蛊惑,已率水陆大军万余人,战船百艘,自邾县顺流而来,不日即抵江夏!”
帐内顿时一片吸气声。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敌人来得如此之快,兵力如此之众,还是让众人心头一沉。尤其是那些江夏降将,脸上更是露出恐惧之色。
“怕什么!”老将程普须发皆张,猛地一拍案几,“手下败将,安敢言勇?都督,末将愿为先锋,定叫那蔡瑁有来无回!”
“对!跟他拼了!”黄盖等人也纷纷请战。
周瑜抬手压下众人的激昂,目光锐利地扫过全场:“拼?拿什么拼?我军初定江夏,兵力不过五千,战船不足四十,且多为新附之卒,军心未稳。敌军倍于我,又是顺流而下,士气正盛。硬拼,正中曹操下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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