濡须口那场惨胜,像块湿透的破布,闷闷地糊在每个人心上。仗是打赢了,曹军退了三千里,江面暂时消停。可寨子里,没人笑得出来。死人太多了,寨墙塌了半拉,烧焦的木头味儿混着血腥气,几天都散不干净。更别提那些昨夜还一起啃干粮、今早就泡得发白的兄弟了。
周瑜几天没合眼,眼眶深陷,下巴上冒出一圈青茬。他站在还没修好的寨墙上,看着兵士们默默收殓尸首,修补工事,心里那火,烧得他喉咙发干。赢是赢了,可赢得太憋屈,太惨。就像被人砸了家,虽然把强盗打跑了,可家里也砸得稀烂,还不知道贼惦记不惦记下次。
晌午刚过,亲兵领着个泥猴似的人过来,是派去江北的细作头子,差点没能回来。
“都督,”细作嗓子哑得厉害,灌了几口水才说上话,“曹军退是退了,可没走远,在三十里外的老鹳嘴扎营了,营寨扎得铁桶似的。张辽天天操练,一点撤的意思都没有。”
周瑜嗯了一声,这不意外。曹操吃了亏,但没伤筋动骨,肯定在憋坏水。
“还有,”细作压低声音,“咱们的人冒死探到,曹操从许昌又调来一拨人,不像是当兵的,穿长衫的居多,有老有少,神神叨叨的,一到营地就圈了块地方,不让旁人靠近,整天叮叮当当,像是在……捣鼓什么东西。”
周瑜心里咯噔一下。穿长衫的?捣鼓东西?工匠?还是……方士?冲着他的“雷火”来的?
“能摸清在搞什么名堂吗?”
细作摇头:“看得太紧,外围还有暗哨,折了两个弟兄都没靠上去。只远远看见他们运进去不少硫磺、硝石,还有……铜铁家伙。”
硫磺、硝石!周瑜的心沉了下去。曹操果然在仿制!而且动作这么快!他这边材料工匠都捉襟见肘,那边已经大张旗鼓干上了!
“知道了,下去领赏,好生歇着。”周瑜挥挥手,眉头拧成了疙瘩。
屋漏偏逢连夜雨。 下午,鲁肃从吴郡派快船送来密信。信上说,朝里那帮人又开始作妖了。张昭联合几个老臣,上了一道奏疏,说濡须口虽胜,然伤亡惨重,国力损耗巨大,长此以往,恐非善策。言下之意,还是想和谈。更麻烦的是,主公(孙权)的态度有些暧昧,虽未明确表态,但似乎……有些动摇了。信末,鲁肃还提了一笔,说张承(那个监军)近日与江北有些不明不白的书信往来,虽内容不详,但需警惕。
“动摇?书信往来?”周瑜把信纸揉成一团,指节发白。前线将士流血拼命,后方那帮老爷已经在琢磨着怎么跪了!还有那个张承,果然是颗钉子!
内忧外患,像两把钝刀子,慢慢割着肉。
就在这时,亲兵又报,抓到一个形迹可疑的江北信使,不是两军阵前常见的那种,打扮得像个小商人,但身上搜出了加密的绢书。
周瑜精神一振:“带上来!子瑜(诸葛瑾),你来译!”
那信使被押上来,吓得筛糠似的。绢书上的密码并不复杂,诸葛瑾很快译了出来。内容却让周瑜愣住了。
信是写给一个代号“槐影”的人,内容是催促“槐影”尽快查清江东“惊雷”的确切存放地点和守卫情况,并暗示“上方”已备好“厚礼”,只待时机成熟,便可“里应外合”,一举功成。落款是个“贾”字。
“槐影”?“贾”?周瑜脑子里飞快转动。贾?贾诩?曹操手下那个毒士?这“槐影”,就是埋在自己身边的暗棋!这封信,是催命的钩子!说明曹操快要动手了,或者,已经在布局了!
“厚礼”?什么厚礼?是更大的军事行动?还是……针对他个人的刺杀?
“都督,此人如何处置?”亲兵问。
周瑜盯着那吓得半死的信使,眼中寒光一闪:“拉下去,仔细审!把他知道的东西,一滴不剩全给我榨出来!特别是关于‘槐影’和‘厚礼’的细节!”
处理完信使的事,已是傍晚。 周瑜心烦意乱,独自走上残破的箭楼最高处。江风很大,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北岸曹营灯火通明,像一群饿狼的眼睛。
内部有“槐影”这颗钉子,外部有曹操磨刀霍霍,朝中还有掣肘……这局棋,简直烂透了。必须破局!不能再被动挨打!
他想到那封信里的“厚礼”和“里应外合”。曹操想干什么?派奇兵偷袭?还是让“槐影”在内部制造混乱,配合大军总攻?
一个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既然你曹操想“里应外合”,那我何不……将计就计?利用“槐影”这条线,反过来给曹操下一个套?
但这个套怎么下?关键是找到“槐影”是谁!信使的审讯还没结果,时间不等人。
就在周瑜苦思冥想时,诸葛瑾急匆匆上来,脸色怪异:“都督,信使招了点东西,但……有点蹊跷。”
“说!”
“他说……他只知道‘槐影’地位不低,每次传递消息,都是在城西土地庙的香炉底下。至于‘厚礼’……他隐约听上线喝酒时吹牛,说是什么……‘天火’计划,具体不详,但好像跟……道士做法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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