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信去许昌的人,是周循亲自挑的,叫黑七,水里来火里去的老夜不收,嘴严得像石头。人走后,周瑜心里那根弦绷得更紧了。这步棋太险,是把双刃剑,玩不好,第一个掉脑袋的就是自己。他连着几宿没睡踏实,闭上眼就是许昌丞相府里,曹操捏着那封信,似笑非笑的脸。
吴郡这边,表面倒是风平浪静。张昭那边没啥新动静,许是黑风岭的钉子被拔了,伤了元气,还在舔伤口。孙权那边也没再召见,像是真信了周瑜“静养”的说辞。可这静,静得让人心慌,像暴风雨前那片刻的死寂。
周瑜不敢怠慢,府里府外看得铁桶一般。鲁肃和诸葛瑾每日都来,三人关在书房里,声音压得低低的。
“公瑾,那信……能成吗?”鲁肃心里没底,许昌离得太远,贾诩那人又太鬼。
“成不成,都得走这一步。”周瑜盯着地图上许昌的位置,眼神发狠,“张昭想借北边的势压我,我就把北边的火引到他身上去!贾诩多疑,曹操更甚,只要这信到了他们手里,心里就得种下根刺!”
诸葛瑾比较实际:“就算北边疑了张昭,对我们眼下困局,有何助益?主上态度依旧暧昧,张昭在朝中根基未损,粮草兵权仍卡在张承手里。”
“等。”周瑜吐出个字,手指点着案几,“等北边的风吹过来。风一来,有些人就该坐不住了。”
这一等,就是大半个月。秋意更深,窗外的梧桐叶子快掉光了。就在周瑜都开始怀疑那信是不是半路出了岔子时,黑七终于回来了。人是半夜翻墙进来的,一身破破烂烂,像个逃荒的,见到周瑜,噗通就跪下了,嗓子哑得厉害:“都督,信……送到了!”
周瑜一把将他拽起:“仔细说!怎么送的?见到人了?”
黑七喘着粗气:“没……没见到贾诩本人。许昌城防太严,俺们在城外蹲了七八天,才逮着个机会,把信混进丞相府采办杂物的车底下。后来打听,那车确实是进内府的。再后来……后来曹营细作活动突然加剧,尤其是对江东商队的盘查严了十倍,俺们折了两个弟兄才逃回来。”
信送到了!而且曹操那边有反应了!周瑜心脏狂跳:“还有别的风声没?”
黑七努力回想:“对了,回来路上,听说……听说曹操最近火气很大,为点小事杖毙了个贴身侍从,还……还召见了几个从江东逃过去的士人,问了好久的话。”
周瑜眼中精光爆射!火气大?问江东士人?这是在核实信里的内容?贾诩肯定把信给曹操看了!那封信,他模仿张昭口吻,写得极尽谦卑隐晦,只提“江东有变,权臣跋扈,幼主孤立,盼丞相早定江南,某愿为内应”,通篇没提自己,但字里行间指向的“权臣”,分明就是他周瑜!而“愿为内应”的“某”,曹操会猜是谁?最大的嫌疑,就是一直主张“和北”的张昭!
“好!好!好!”周瑜连说三个好字,脸上多日阴霾一扫而空,“黑七,记你头功!下去领赏,好生歇着!”
黑七退下后,周瑜兴奋地在书房里踱步。鱼饵抛下去了,就等鱼咬钩!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这“北风”巧妙地吹到该听到的人耳朵里。
机会很快来了。 几日后大朝,议的是江淮防务和秋赋调度。张昭一党又老调重弹,说什么“兵者凶器”,要“与民休息”,暗示周瑜主持的防务耗费过巨。周瑜这次没硬顶,等他们说得差不多了,才出列,语气平淡地禀报:
“主公,臣刚接到江北细作密报,曹操近日似有异动,频繁召见熟知江东内情之人,恐有新的图谋。我军新胜,正当巩固防务,以防不测。至于钱粮,臣可令水师将士屯田自补,减少国库支用。”
他这话,看似在说防务,却故意点出曹操“召见熟知江东内情之人”,像根无形的刺,轻轻扎了一下。龙椅上,孙权端着茶碗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张昭等人也是脸色微变。
退朝后,周瑜故意慢走几步,与几个中立将领闲聊,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走在后面的张昭听到:
“……北边那位,最近心思活络得很哪,专找些‘明白人’问话,也不知在打什么算盘。咱们这边,可得把门户看紧点,别让些闲言碎语吹过了江,惹出误会。”
张昭脚步明显一滞,没回头,加快步子走了。周瑜看着他有些仓皇的背影,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这“北风”果然没白吹。 没过两天,鲁肃深夜来访,带来一个惊人消息:“公瑾,宫里眼线报来,主公今日秘密召见了张昭,就在御书房,谈了足足一个时辰!张昭出来时,脸色很不好看!”
“哦?”周瑜精神一振,“可知谈了些什么?”
“具体不详,只隐约听到主公似乎问及……问及张公与江北故旧是否还有往来,还提了句‘人言可畏’。”鲁肃压低声音,“张昭当时就跪下了,指天誓日,说绝无二心。”
周瑜心中冷笑。孙权果然起疑了!他这把火,点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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