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判官提出的交易,如同一道冰冷的枷锁,悬在沈渊的魂魄之上。寻找镇魂玺碎片,深入连阴神都讳莫如深的寂灭海,这绝非易事。但相比于此,陆判官随后的话语,更让他心神俱震。
“此外,作为你应承此事的代价,也是获取这份路径与便利的‘酬金’……”陆判官的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一种裁决生死的漠然,“你需要付出……十年的阳寿。”
十年阳寿!
沈渊的魂体猛地一颤,几乎要维持不住形态。他本就因强行走阴、连番恶战而虚弱不堪,体内多种力量维持着脆弱的平衡,肉身在阳世更是濒临崩溃。再失去十年阳寿,无异于雪上加霜,可能直接导致他返回阳世后肉身立刻衰亡!
这代价,太过沉重!
“怎么?不愿意?”陆判官看着沈渊骤变的脸色,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那并非嘲讽,而是一种早已洞悉人性的了然,“你可以拒绝。本官不会强求。只是,没有本官提供的路径和路引,以你如今的状态,莫说找到寂灭海,便是安全离开审判殿范围,都难如登天。而你那老师的残魂,恐怕将永堕寂灭,再无重见天日之时。”
选择权似乎在他手中,但前路却只有一条。
沈渊闭上了眼睛。脑海中闪过青云子慈祥而又严厉的面容,想起他为自己逆天改命(或许并非完全如此,但老师一定付出了巨大代价),想起他兵解时那决然无悔的眼神……为了救他,老师连魂飞魄散都在所不惜。而他,如今只是付出十年阳寿,又算得了什么?
若无法救回老师,他苟活于世,又有何意义?
再睁开眼时,沈渊的眼中已是一片平静的决绝,如同深潭,不起波澜。
“好。”他吐出一个字,声音不大,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力量,“十年阳寿,我付。”
陆判官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欣赏,但更多的是一种看待“合格工具”的冷漠。他不再多言,抬起右手,那支七彩判官笔再次出现在他指尖。
笔尖并未蘸墨,而是直接点向沈渊魂体的眉心(魂魄状态下,眉心亦是灵台所在)。
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源自生命本源的抽离感瞬间传来!并非疼痛,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令人灵魂战栗的“失去”。沈渊清晰地“看”到,一道微弱却无比精纯的、散发着温暖生机气息的金色流光,从自己魂体深处被强行剥离出来,如同涓涓细流,被吸入那七彩判官笔的笔尖之中。
他的魂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虚幻、透明,一种前所未有的虚弱和空洞感弥漫开来,仿佛生命的根基都被动摇。原本在引路灯和镜核维系下勉强平衡的体内力量,此刻也躁动起来,寒毒与煞火的残余蠢蠢欲动,右臂的诅咒印记甚至都因此黯淡了几分,仿佛也受到了影响。
十年阳寿,被剥夺了。
整个过程持续了不到三息,但对沈渊而言,却仿佛经历了漫长的一个世纪。
当陆判官收回判官笔时,沈渊的魂体几乎淡得像一层青烟,唯有手中那盏黄泉引路灯的微光,以及怀中镜核散发的清辉,还在顽强地支撑着他,让他没有立刻消散。
“交易成立。”陆判官的声音依旧平淡,他随手将那份寂灭海残图和那枚七彩路引抛给沈渊,“路径与路引予你。记住你的承诺,镇魂玺碎片。”
沈渊艰难地接住两样东西,残图触手冰凉,路引则带着一丝陆判官的威严气息。他没有再多看陆判官一眼,只是默默地、用尽全身力气,将这两样东西与引路灯、镜核一同收好。
他转过身,脚步虚浮,却异常坚定地,一步一步,向着审判殿外走去。每一步,都仿佛踩在棉花上,又像是背负着千钧重担。
殿外的灰雾似乎更加浓重了,阴冷的风吹拂着他近乎透明的魂体,带来刺骨的寒意。失去了十年阳寿,他感觉与阳世肉身的联系都变得微弱了许多,顾倾川通过心神连接传来的波动几乎细不可闻,充满了焦急与担忧,但他已无力回应。
他按照残图上标示的、那条偏僻幽深的小径,踉跄前行。陆判官给予的路引散发出的微弱七彩光芒,确实起到了一些作用,沿途遇到的一些低阶游魂感受到这股判官气息,纷纷避让开来,省去了他不少麻烦。
但他的状态实在太差了。魂力枯竭,阳寿折损,意识都开始变得模糊,仅凭着一股“找到老师”的执念在强行支撑。
不知走了多久,周围的景象开始发生变化。规整的石板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荒芜、死寂的黑色土地。天空不再是永恒的灰暗,而是变成了一种诡异的、仿佛掺杂了墨汁的暗红色,低低地压迫下来。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万物终结般的腐朽气息,连阴司固有的阴冷在这里都变成了一种更深沉的、冻结灵魂的死寂。
前方,出现了一片望不到边际的、如同墨玉般漆黑平静的“海洋”。海面没有波涛,没有涟漪,甚至没有任何光线反射,仿佛吞噬了一切声音、光线与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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