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 第两百九十六场]
今天早上又是被那阵“哐哐”的敲门声吵醒的,不用想,准是那个小队长。我蒙着被子想装没听见,可他那嗓门儿,跟喇叭似的,穿透两层被子往耳朵里钻:“哎!那个谁!赶紧起来!楼下堆的货还没码呢!磨磨蹭蹭的,想被扣工资是吧?”
我心里头堵得慌,翻个身坐起来,头发乱糟糟的,眼睛也涩得睁不开。这都第几回了?打从上周不知道是谁在背后阴了我一把,把我给举报了——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我到底干了啥值得被举报的事儿?不就是前几天嫌宿舍楼道里的垃圾堆了三天没人管,跟隔壁床的老李嘀咕了一句“这管事儿的也太不作为了”,难不成这话就传他耳朵里了?还是说,我哪天干活儿慢了半拍,碍着他眼了?
穿上那件洗得发白的工装,扣子掉了一颗,我用别针别着,反正也没人细看。走出宿舍门,就看见他叉着腰站在楼道口,嘴里叼着根烟,看见我出来,眼皮一耷拉:“磨叽啥呢?十分钟了!不知道今天要赶工?”我没吭声,低着头往楼下走,他在后面跟着,嘴里还不停歇:“你说你这人,看着挺老实,背地里净干些没用的事儿。我们这儿不养闲人,不想干就滚蛋,有的是人想来!”
这话跟针似的扎人。我攥了攥拳头,又松开了。我来这儿不是跟他置气的,是来挣钱的。可他倒好,自从上次在大伙儿面前教训我那回之后,就跟盯上我了似的。上次是啥时候来着?哦,上周三,我搬箱子的时候不小心蹭到了他的胳膊,其实根本没使劲,他倒好,当场就炸了,当着十几个工友的面儿,指着我的鼻子骂:“你眼瞎啊?没长眼睛看路?这点活儿都干不明白,你活着有啥用?”
周围的人都低着头,没人敢吭声,有几个还偷偷笑。我当时脸烧得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我是个男人,就算混得再差,也有自己的脸面吧?他倒好,就跟踩死一只蚂蚁似的,把我的那点尊严踩在脚底下碾。我想反驳,可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我要是跟他吵起来,他指定得给我穿更多的小鞋,到时候工资被扣了,我这几个月不就白干了?
我只想早点把钱挣够了,赶紧离开这个破地方。我老家还有爸妈等着我寄钱回去呢,我妈有风湿,一到阴雨天就腿疼,得买膏药贴;我爸去年种地摔了一跤,腰不好,也得吃药。我不能丢了这份工作,就算再委屈,也得忍着。可他偏不,非得天天折腾我。
早上码完货,刚想找个地方歇会儿,他又过来了:“哎!你过来!把那边的废料给清了!别在这儿杵着,跟个木头似的!”我拿起扫帚和簸箕往废料堆走,那堆废料里全是碎木头和铁屑,扎得手疼。我蹲在那儿慢慢扫,他就站在旁边抽烟,时不时地说一句:“你能不能快点?跟个老太太似的!我看你就是故意的,不想好好干!”
我心里头骂了一万遍,可嘴上还是没敢说。我就想不通,大家都是出来讨生活的,谁容易啊?他一个小队长,一个月也就比我们多几百块钱,至于这么耀武扬威吗?那天我看见他跟包工头递烟,那谄媚的样子,跟刚才训我的时候判若两人,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跟朵菊花似的。转过头对我们,就跟换了张脸,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这就是所谓的“官大一级压死人”吧?他手里攥着那么一点点权力,就恨不得把人逼到绝路上。上次我看见他在仓库里偷偷拿了一箱零件塞到自己包里,没人敢说;可我上次不小心把一个螺丝弄丢了,他就跟疯了似的,骂了我半个多小时,还扣了我五十块钱。这不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他算个什么东西?也就是个仗着包工头给点脸,就不知道自己姓啥的物件儿!
世界上还有比人更坏的吗?我觉得没有了。你看那街上的狗,你喂它点吃的,它还会摇尾巴呢;可有的人,你不招惹他,他还得过来咬你一口。就像这个小队长,他天天折腾我,到底图个啥?图个乐子?图个显示他比我强?他那点优越感,是不是就从欺负我们这些底层的人身上来的?
我想起昨天晚上在宿舍,听见他跟几个工友吹牛,说他以前在另一个工厂的时候,怎么把一个“刺头”给逼走的,说的时候眉飞色舞,那样子,好像自己干了多大的英雄事儿似的。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头堵得慌。我来这个地方,不是为了给你当牛做马的,也不是来听你天天吹牛的。我就是想安安稳稳地干几个月活儿,挣点钱,然后走人。怎么就这么难呢?
有时候我看着宿舍里的那些舍友,也觉得挺没劲的。有几个跟小队长走得近,天天围着他转,他说东,他们不敢说西;还有几个,跟我一样,老实巴交的,被欺负了也不敢吭声,就知道唉声叹气。上次小队长骂我的时候,有个舍友想劝两句,刚开口就被小队长瞪回去了,后来他就再也没敢说过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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