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部那扇破旧的木门前,赵大虎抱着胳膊,斜倚在他的摩托车上,嘴里叼着烟,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戾气。他身后站着三个膀大腰圆的跟班,都是砂石场里的工人,眼神不善地盯着路口。清晨的宁静被这股煞气搅得粉碎,几个早起的村民远远站着,不敢靠近,交头接耳间满是担忧。
林远航对同行的老农低声说了句“先回家,这事我来处理”,然后深吸一口气,迎着赵大虎的目光,稳步走了过去。雨水和汗水浸透的衣服紧贴在身上,又冷又黏,但他挺直的脊梁和沉稳的步伐,却带着一种不容侵犯的气场。
“赵老板,一大早带这么多人堵在村部门口,有什么事?”林远航在距离赵大虎几步远的地方站定,语气平静,听不出丝毫波澜。
赵大虎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狠狠碾灭,皮笑肉不笑地说:“林书记,好大的官威啊!带着人深更半夜在我厂子附近转悠,把我看门的两条狼狗都惊着了,差点咬伤人!这事儿,你得给我个交代吧?”他故意把“厂子”两个字咬得很重,带着挑衅。
“厂子?”林远航故作疑惑地皱起眉,“赵老板不是说在河滩承包砂场吗?怎么,后山竹林里也有你的厂子?我记得那是村集体林地吧,什么时候允许建厂了?办的什么厂?有手续吗?”
一连串的问题,像冰冷的钉子,精准地砸了过去。赵大虎脸上的横肉抽搐了一下,他没想到林远航不仅不辩解夜探的事,反而直接抓住了“厂子”这个要害反将一军。
“你少他妈给老子扯这些!”赵大虎恼羞成怒,上前一步,几乎要贴到林远航脸上,唾沫星子都快喷到他脸上,“老子说的是你带人鬼鬼祟祟的事!惊了我的狗,吓坏了我的人,这笔账怎么算?”
那三个跟班也围拢上来,形成了一种压迫的态势。空气瞬间绷紧,围观的村民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林远航却突然笑了,那笑容很淡,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嘲讽:“赵大虎,你搞清楚。第一,昨晚是送急病的孩子去卫生院,人命关天,从后山走近路,是不得已。这事,乡卫生院的医生和当时抬担架的村民都可以作证。要不要现在就去对质?”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扫过赵大虎和他身后的跟班,声音提高了几分,确保周围的村民都能听见:“第二,你说我惊了你的狗?狗在哪里?伤了人吗?有证据吗?反倒是你,未经批准,擅自在集体林地里搞建设,还私养大型烈性犬,威胁村民安全,污染龙须沟水源,导致几百亩良田缺水!这笔账,你又打算怎么跟青山村的老老少少交代?!”
“你……你血口喷人!”赵大虎被林远航连珠炮似的质问和突然抛出的“污染水源”炸得有点懵,气急败坏地吼道,“什么污染水源?你他妈少在这里危言耸听!”
“是不是危言耸听,你敢不敢现在就让乡亲们一起去龙须沟上游,你那个‘厂子’旁边看看?”林远航步步紧逼,声音铿锵有力,“看看那水是不是黄的?是不是有股怪味?看看李老栓大哥是不是因为撞破了你的好事,才被人推倒在山坳里!”
“李老栓是自己摔的!关我屁事!”赵大虎眼神闪过一丝慌乱,但嘴上依旧强硬,“林远航,我告诉你,别给脸不要脸!在青山村,还没人敢这么跟我说话!你一个外来户,想在这儿立棍儿?还嫩了点!”
“青山村是共产党的天下,是青山村老百姓的家乡!不是谁个人的地盘!”林远航毫不退让,目光如炬,“我林远航是组织派来的村支书,职责就是为乡亲们服务,维护集体的利益!谁要是敢破坏青山村的山,污染青山村的水,侵害乡亲们的利,不管他是谁,有什么背景,我第一个不答应!”
这番话,掷地有声,在清晨的空气中回荡。围观的村民中,响起了一阵压抑的骚动。多少年了,没人敢这么当面锣对面鼓地跟赵大虎叫板,更何况是为了他们赖以生存的水源。
赵大虎脸涨成了猪肝色,他没想到林远航这么硬气,更没想到他会把事态直接抬到“污染水源”、“侵害集体利益”的高度。他惯用的撒泼耍横,在这种义正辞严面前,竟然有些使不出来。他恶狠狠地瞪着林远航,拳头捏得嘎吱作响,似乎下一刻就要动手。
就在这时,王满福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脸上堆着笑,挤进两人中间:“哎呀呀,这是干什么!大虎,林书记,都是自己人,有话好好说嘛!大清早的,别让乡亲们看笑话!”
他先是拉住赵大虎的胳膊,低声道:“大虎,消消气,林书记是上级派来的,闹大了对谁都不好……”然后又转向林远航,陪着笑脸:“林书记,你也消消火,大虎这人脾气冲,没啥坏心眼。昨晚肯定是误会,误会!”
王满福的和稀泥,暂时缓解了一触即发的冲突。赵大虎狠狠瞪了林远航一眼,撂下一句“姓林的,咱们走着瞧!”便带着跟班,骑着摩托车轰鸣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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