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奶奶，打扰您歇晌了。”叶枝有些不好意思。
“打扰啥！我正闷得慌呢，巴不得有人来说说话。”陈奶奶乐呵呵地把他们让进屋，又颤巍巍地要去拿零嘴给孩子们。
叶枝忙拦着：“您别忙活了，我们坐坐就走。”她顿了顿，语气认真起来，“陈奶奶，其实……我们是有件事想问问您。”
陈奶奶在旧藤椅上坐下，点点头：“啥事？你说。”
叶枝从兜里掏出手帕包，小心地打开，露出里面的银镯子：“陈奶奶，您……您见过这个吗？”
陈奶奶眯起眼，凑近了些，接过镯子，在手里慢慢转着看。
看了好一会儿，她摇摇头：“没见过。这是……”
叶枝和许知行对视一眼。
叶枝轻声说：“这是昨天……叶铭拿出来的。他说，是我当年被捡回来的时候，身上就戴着的，是我亲生父母……留下的东西。”
陈奶奶的手忽然颤了一下。
她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盯着叶枝，又低头看看镯子，嘴唇动了动，却没出声。
“陈奶奶？”叶枝心里一紧，“您……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陈奶奶长长地叹了口气，把镯子放回叶枝手里，往后靠进椅背里，眼神飘向门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老了……老忘事儿……”她喃喃道，“你不提，我都快把这段儿给忘了……”
叶枝的心砰砰跳起来，下意识地握紧了许知行的手。
许知行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别急。
陈奶奶沉默了好一阵子，才缓缓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枝丫头，你来得对……这事儿，我确实知道一些。叶家那边的人，不会跟你说实话的。”
她顿了顿，像是在回忆。
“那是……哪一年来着？对了，五五年，还是五六年？反正是个春天，比现在冷点儿。”
陈奶奶慢慢地说：“那时候，我还在老家乡下住着，离这儿七八十里地，叫柳树屯。我们村靠着山，偏僻，平时没什么外人来。”
“可那年春天，村里突然来了两个人，一男一女，都穿着那种……嗯，旧军装，洗得发白，但干干净净的。男的高高大大，女的秀气，怀里抱着个小包袱，裹得严严实实的。”
叶枝屏住了呼吸。
“村里人好奇，围上去问。那男的说，他们是……是路过，要去执行任务，很紧急的任务。可孩子太小，才出生没多久，实在带不了。”
陈奶奶看向叶枝，眼神复杂：“他们想把孩子暂时寄养在村里一户可靠的人家，说最多半年，等任务完了，立刻回来接孩子，会好好酬谢。”
“当时村里有几户人家心动了，毕竟那对夫妇看着就是体面人，说话也诚恳。可最后……他们选中了叶明德家。”
叶枝一怔：“叶明德？”
“对，就是叶明德。”陈奶奶说，“那时候叶明德两口子还在柳树屯，刚结婚没两年，还没孩子。
李桂花那会儿看着还挺老实勤快。那对军人夫妇可能觉得，没孩子的人家，会对寄养的孩子更上心吧。”
她叹了口气：“孩子留下了，是个女娃娃，就是……你。裹你的小被子里，确实塞了点东西，但我没亲眼看见是什么。
只听当时在场的人后来念叨，说有个银镯子，还有一张写了生辰八字的红纸。那对夫妇千恩万谢，留了一笔钱和一些粮票，说很快就回来。”
“后来呢？”叶枝声音发干，不由得更加好奇了。
“后来……”陈奶奶摇摇头，“他们一走就是大半年，音信全无。那年夏天，我们那儿发了大水，河堤垮了，淹了好几个村子。
柳树屯地势低，淹得最厉害，房子倒了一大半。活下来的人，有的投亲靠友，有的就往远处搬了。叶明德两口子，就是那时候带着你，搬到了犀牛村。”
“再后来……”陈奶奶眼神有些恍惚，“好像是秋天吧，那对夫妇回来了。他们找到柳树屯，看到村子被水冲得不成样子，人都散了，当时那脸色……我现在都记得，女的当场就晕过去了，男的抱着她，眼睛红得吓人。”
“他们在废墟里找了好几天，挨个打听搬走的村民去了哪儿。可兵荒马乱的，人都跑散了，哪那么容易找？
他们一路找到犀牛村这边，也打听过，可不知怎么的，就是没找到叶明德家。也许……是错过了，也许是叶明德故意藏了起来。”
陈奶奶看着叶枝：“他们在这一带转了得有半个月，最后……只能走了。我那时候已经搬到犀牛村了，在村口看见过他们一次，两人憔悴得不成样子，一步三回头……那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了。”
“这事儿，整个村子，除了叶明德那两口子，也就只有我知道点内情。”
“之后的事儿，因为上面要整合村子，每家每户有多少人，姓什么名什么，叶明德没法解释你的来历，就对外宣称是捡来的。”
听完陈奶奶的话，屋子里安静极了。
叶枝呆呆地坐着，脑子里乱哄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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