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被剥光的十秒钟
那一巴掌的余威,像毒蛇的毒牙嵌进皮肉,淬着冰的痛感顺着神经末梢往上爬,死死烙在林思彤的骨血里。
不是修辞,是实打实的生理烙印。后来医生说,极致的羞辱与暴力会在大脑皮层刻下永久的创伤记忆,像山洪冲垮河岸,那些被碾碎的信任与体面,再也无法复原。
此刻,宴会厅的空气稠得像凝固的胶水,每一口呼吸都带着滞涩的沉重。
她最先捕捉到的,是陆哲的手。那只还戴着婚戒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铂金戒圈反射着水晶灯的光,刺得她眼睛发疼——这枚戒指是她当年挑的,内侧刻着“L&L 2016.5.20”,是她曾以为的一生一世。可刚才,就是这只手,带着破空的风,狠狠抽在了她的颧骨上。
灼热的痛感瞬间炸开,带着皮肤被摩擦的粗糙感,顺着脸颊蔓延到耳根。
紧接着,世界的声音开始诡异剥离。
不是寻常的耳鸣,是一种被强行抽离的失真。大提琴的悠扬被揉碎成隔着厚毛玻璃传来的闷响,宾客们的惊呼像断了线的电流,忽强忽弱地飘在耳边,模糊得抓不住。
只有陆哲的声音,像淬了毒的针,穿透所有嘈杂,异常清晰地砸在她心上,裹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冰冷又傲慢的炫耀,一字一顿,慢得像钝刀子割肉:
“给——大——家——介——绍——一——下——”
“这是苏晚晴,我的新伴侣。”
“伴侣”两个字,像两颗生了锈的铁钉,带着铁锈的腥气,被陆哲用重锤狠狠敲进她的太阳穴。钝痛顺着颅骨往下沉,沉到胸腔里,搅得五脏六腑都发疼。
她的视线不受控制地偏移,诡异地聚焦在那些无关紧要的、透着刻意的细节上:苏晚晴倒在地上的姿势,礼服裙摆铺开的角度刚好露出纤细的脚踝,完美得像是提前排练过千百遍;陆哲西装后摆扬起的弧度,还有他蹲下身时,那副焦灼又熟稔的模样,仿佛演练过无数次如何对另一个女人展露温柔。
“晚晴!你没事吧?”
那声急切的关切,林思彤已经太久太久没听过了。
上一次是什么时候?是女儿高烧40度,她抱着孩子在急诊室门口哭,给他打电话时,他只淡淡一句“你先带去,我忙着”;是她急性阑尾炎住院,他连病床都没踏进来,只让助理送了束快蔫掉的玫瑰。
原来,这份温柔,从来都不是没有,只是从来都不属于她。
第二节:愤怒的冰封
林思彤清晰地感觉到,胸腔里有什么东西碎了。
不是心——心早在他说出“伴侣”两个字时就碎成了齑粉。是那个支撑了她五年婚姻的“自我”,是她对公平的最后一丝期待,是对人性仅存的信任,是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他只是一时糊涂”的那点卑微念想。
全都碎了,碎得连渣都不剩。
她看着陆哲小心翼翼地托起苏晚晴的脚踝,指腹轻轻摩挲着,眼底的心疼几乎要溢出来;看着他对着侍者厉声嘶吼“快拿冰袋来!动作快点!”;看着苏晚晴窝在他怀里,眼眶泛红,声音哽咽得恰到好处,带着无辜又委屈的腔调:“……林姐姐为什么要推我?我只是……我只是想劝劝她,别太难过了……”
劝劝她?
劝她怎么像个合格的弃妇,安安静静地滚出陆哲的世界,滚出这场她本该是主角的生日宴?
“林思彤,你真让我恶心。”陆哲猛地转过头,眼神像在看一堆碍眼的垃圾,语气里的厌恶毫不掩饰,“自己没用,留不住男人,就嫉妒晚晴?撒泼打滚的样子,真难看。”
嫉妒。
这个词像一把钝了的锯子,在她早已千疮百孔的自尊上反复拉扯,疼得她浑身发麻,却连反驳的力气都像是被抽干了。
她想开口,想质问他五年婚姻里的冷漠与背叛,想揭穿苏晚晴那拙劣的演技,可喉咙像是被凝固的水泥死死封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解释有什么用?在这些看热闹的宾客眼里,她已经是输得一败涂地的人,是歇斯底里的泼妇,是跟不上丈夫脚步的黄脸婆。他们要的不是真相,是一场可供消遣的闹剧。
她缓缓环顾四周。张太太低着头,手指飞快地在手机屏幕上敲击,嘴角挂着隐秘的笑意;李夫人用丝质手帕掩着嘴,眼底却闪着兴奋的光,眼神像探照灯一样在她脸上扫来扫去;还有那些平日里和她称兄道弟的“朋友”,此刻要么避之不及,要么窃窃私语,眼神里的猎奇与嘲讽,像无数根细针,密密麻麻地扎在她身上。
她感觉自己被剥光了。
不是身体,是灵魂。
“陆太太”“陆哲的妻子”“念念的妈妈”……这些贴在她身上五年的标签,被一层层撕下来,露出底下那个一无所有、狼狈不堪的自己。她像一件被当众展示的次品,被评头论足,被肆意羞辱,连一点体面都留不下。
羞耻感像滚烫的岩浆,从脚底一路烧到头顶,灼烧着她的皮肤,烫得她指尖发麻。愤怒像困在胸腔里的野兽,嘶吼着想要冲出来,却被一层冰冷的绝望死死压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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