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尾巴,风里带着刀子,刮在脸上生疼。
小思源要出院了。
在监护室熬了整整一个月,当初那个只有巴掌大的早产儿,居然长到了六斤二两。
皮肤褪去了那层吓人的青紫,变得粉嘟嘟的,像只刚剥壳的鸡蛋,嫩得一掐就能出水。
秦医生拿着报告单,笑得合不拢嘴:“各项指标都稳了,带回家吧,让他吃点母乳,多晒晒太阳就好。”
林思彤提前了一个钟头到医院。
她趴在监护室外的玻璃上往里瞅,眼睛一眨不眨。护士正给那小团子穿衣服——沈墨寒买的,淡蓝色连体衣,帽子上还缝了两只毛茸茸的熊耳朵,憨态可掬。
小家伙不哭不闹,睁着黑葡萄似的眼珠子,乖乖任人摆布。就是系扣子的时候,不耐烦地蹬了蹬小腿,小脚丫子软乎乎的。
“像你。”沈墨寒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点初冬的凉意。
林思彤回头。
这男人今儿居然没穿他那身标志性的黑西装,换了套浅灰休闲装。少了那份商战里的杀伐气,倒显得……温和了不少,连眉眼间的冷硬都淡了些。
他手里牵着乐乐。
小姑娘穿了件红棉袄,扎着俩羊角辫,脸蛋冻得通红,鼻尖也红红的,眼睛却亮得像淬了星光。
“爸爸!”乐乐脆生生地喊,还特意纠正道,“像爸爸!也像妈妈!”
这声“爸爸”叫得自然又亲昵,半点生分都没有。
沈墨寒蹲下身,粗糙的大手揉了揉女儿的头发,眼底那点水光,快得像错觉,一闪就没了。
“嗯,”他嗓音低沉沙哑,“像我们俩。”
监护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护士抱着襁褓走出来。林思彤几乎是下意识地张开双臂,连手都在微微发颤。
当那个软乎乎的小生命落进怀里时,她的手臂不受控制地颤了一下。
不是因为重,是因为那种沉甸甸的、实打实的触感,烫得人心尖发颤。
小思源在她怀里动了动,小手挣脱出襁褓,在空中胡乱抓了抓,然后竟精准地攥住了她的一缕长发。
不哭,也不闹。
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看着她,黑眼珠里清清楚楚倒映着她的脸。
那种眼神——纯净得像初雪,带着毫无保留的依赖,一下子撞进人心窝里。
林思彤的心,在那一瞬间,彻底化成了一滩水。
“走吧,”她吸了吸鼻子,把孩子往怀里紧了紧,声音有点哽,“回家。”
车子停在思源大厦楼下时,林思彤彻底愣住了。
大厦门口,乌泱泱站了一片人,黑压压的挤了半条街。
不是记者,也不是看热闹的路人。
是她的兵。
从高层到前台,从投资经理到保洁阿姨,几百号人,在初冬的冷风里站得笔直,脸都冻得通红,却没人肯动一下。
他们手里举着气球、鲜花,还有那种手写的、甚至有点土气的牌子:“欢迎林董回家”、“小公子健康平安”,字写得歪歪扭扭,却看得人鼻子发酸。
王启明站在最前头,腰杆挺得笔直。
看见车子熄火,他大手一挥。
掌声像潮水一样涌过来,在空旷的街道上炸开,震得人耳朵嗡嗡响。
林思彤抱着孩子下了车,沈墨寒紧随其后,稳稳牵着乐乐的手。
她看着眼前这些人——那些陪她熬过无数个通宵、一起为了一个项目争得面红耳赤、一起看着公司从零做到二十亿的战友,眼眶忽然就热了,水汽一下子糊住了视线。
“林董!”王启明大步上前,声音洪亮得像是在宣誓,震得嗓子都哑了,“思源控股全体员工,恭迎您和小公子回家!”
他身后,李薇薇、张涛、赵岚……一张张熟悉的脸,写满了敬意,还有藏不住的心疼。
唐薇薇从人群里挤出来,头发都乱了。
手里捧着一大束向日葵,金灿灿的,像捧着一捧滚烫的阳光。她眼圈红红的,不由分说把花塞进林思彤怀里:“思彤,欢迎回来。”
林思彤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抱着花,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用力点头。
就在这时。
路边缓缓停下一辆黑色轿车,车胎碾过路面的落叶,发出沙沙声。
江景曜从车上下来。
深蓝色大衣,围巾随意搭在肩上,手里提着个精致的礼盒。他看着这阵仗,挑了挑眉,随即笑着走了过来,步子依旧散漫。
人群自动给他让开一条道,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
他走到林思彤面前,目光先是在襁褓里那张小脸上停留了几秒,眼底闪过一丝柔软,然后抬眼,笑容灿烂得晃眼:“干爹来晚了,该打。”
轻飘飘一句话,却像颗石子扔进湖里,瞬间搅乱了人心。
员工们眼神乱飞,不知谁喊了一声:“快看!是江氏集团的江总!”
不知啥时候混进来的媒体记者,镜头咔咔作响,闪光灯闪成一片,晃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画面极具冲击力:怀抱婴儿的绝美女人,身边站着气场强大的亲爹,对面立着风度翩翩的干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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