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这小孩儿平时也不爱叫自己姐姐，杨瑜兮心想，叫名字也行，只要不是“阿西吧”就好。
“得用多少血？”她问道。
张麒麟摇摇头，微微蹙起秀气的眉毛。
他也是头一回碰上这么邪门的“鬼打墙”。
寻常的鬼打墙大多靠制造幻觉困人，只要凝神静气、闭上眼，一步一步慢慢走，总能走出迷阵。
可眼前这个，他试了几种法子，却完全没用。
杨瑜兮伸出食指，轻轻按在小孩儿的眉心上。
“行啦，别发愁了，有姐姐在呢，用不着你放血。”
她指尖温暖，张麒麟不自觉地舒展了眉头，抬眼看向这个从相遇起就一直照顾他的人。
自从有记忆以来，从来没人跟他说过这样的话。
当他还是“圣婴”的时候，所有人都在督促他：必须学会所有本领，将来要带领张家重振辉煌。
后来那个强加在他身上的身份被揭穿，他一夜之间成了众矢之的。
就更不会有人护着他了。
他已经习惯了一次次被推出去放血，习惯了独自面对危险，习惯了在风口浪尖上挣扎......
小孩儿的眼睛很漂亮，黑得透亮，带着一丝天真。
此时这双葡萄似的眼睛里，满满地映着她的影子。
杨瑜兮没忍住，伸手掐了掐他的脸蛋：“好啦，我来赶车。”
她跳下车辕，牵起缰绳，引着马朝前走。
这雾果然有问题。又往前走了几分钟，杨瑜兮只觉得像是穿过了一层厚厚的膜。
刹那间，眼前豁然开朗。
她再回头一看，不但浓雾消失了，连来时的官道也无影无踪。
四周是茂密的原始老林，树木参天、藤蔓缠绕，一看就是多年无人踏足过的地方。
“小孩儿，你在车上待着别动。”杨瑜兮把缰绳递给他，自己朝前走了几步。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她皱眉观察了一会儿，突然反应了过来。
这林子里竟然一点虫鸣鸟叫都没有！
这么原始的森林，怎么可能没有活物？
可这里静得诡异，连她踩在落叶上的脚步声都几乎听不见。
就好像……这片林子能把所有声音都吞掉似的。
她连忙回到马车边，说道：“小孩儿，这地方马车走不了，咱们得下车往前探探。”
张麒麟点点头，利落地跳下车。
杨瑜兮把马拴在树上，拿了点干粮，就准备带他往前走。
才一转身，忽然瞥见身后林子里有个东西一闪而过。
她立刻望过去，只见一棵三人合抱粗的大树杈上，探出个丑得出奇的脑袋。
咦～～！好丑！
杨瑜兮啧啧两声。这玩意儿跟昨天她杀的那只怪物几乎长得一模一样，听鹧鸪哨说，这东西叫“山魈”。
这名儿她倒是在《山海经》里见过，可实物比书里写的还要丑上十倍。
这只山魈比昨晚那只小一点，脸却更狰狞。
它远远地朝杨瑜兮龇了龇牙，眼里全是仇恨。
“这丑东西不会是昨晚那只的相好，特意来找我报仇的吧？”
她四下张望，随手拔起一棵小树，就像玩标枪似的准备再来一次。
“它走了。”张忽然开口。
杨瑜兮一愣，再望过去，那山魈果然没影了。
“算它溜得快！小孩儿，你说这鬼打墙是不是这丑东西搞的鬼？”
张麒麟点点头：“普通的山魈就爱用鬼打墙捉弄人，一般不会伤人。但这两只……恐怕有些道行了。”
杨瑜兮随手扔了树干，心里嘀咕：这山魈还挺精，知道打不过，就想办法把他们引进这林子。
她猜，这地方肯定不简单，连山魈都不敢轻易进来。
所以它才费尽心思引他们入林。
呵，还挺鸡贼。
她一回头，看见张麒麟正单膝跪地、盯着地面，小脸严肃得很。
“发现什么了？”杨瑜兮把包袱甩到肩上，随口问。
倒斗这一行，观泥辨穴是基本功。
寻常的土，无非是黑黄土、砂石土、腥腐土，气味也各有不同。
可这里的土却是紫黑色的，透着一股像淤血似的暗沉。
张麒麟抓起一把，在指间捻了捻。
紫黑的土里掺着无数惨白色的颗粒，比沙子还要细，像是碎骨渣，又像是某种矿物结晶。
“我听长辈提起过这种土。”他神色越来越凝重。
“那你家长辈有没有说这是啥地方？”杨瑜兮凑近问。
一靠近她就闻到了，这土还带着一股腐臭味。
“土带血光，必养凶煞。我们现在恐怕是在‘哑口林’。”
“啥林？”
“……哑口林。传说这片林子能吃声音，死寂无声，有进无出，有口难言。所以叫‘哑口’。”
“哦，这么回事。”杨瑜兮表面认真点头，心里却在吐槽：
【这名字也忒绕口了，干嘛不叫哑巴屯？又好记又顺口。】
张麒麟：“……”
他突然想起她之前胡诌的那个杨大锤的名字。
看来她是真的不太擅长起名。
他默默记下这点，接着说道：“长辈说这里极其危险，但具体有什么，他们也没细说。”
“左不过是些成了精怪的东西，走着瞧呗。来一个姐姐宰一个，来两个姐姐宰一双！”
她叉着腰，脸涂得蜡黄蜡黄的并不好看，可那双眼睛亮得惊人，神采飞扬。
原本有些紧张的张麒麟，忽然间就安下了心。
两人又往前走了一段。
不得不说，这哑口林确实邪门。
比起现在这种死一样的寂静，杨瑜兮宁可跳出来几只怪物跟她打一架。
她回头看了眼紧跟在身后的张麒麟，心里嘀咕：
【要不还是牵着小孩儿走吧？这林子太怪了，离这么近居然都听不到他的脚步声。万一后头窜出个什么东西，把他叼走了我都察觉不到。】
【哎，可这孩子太容易害臊了……要不还是找根绳拴着吧。】
“那个——”她刚开口，下一秒，手心突然一凉。
一只小手悄悄塞进了她的掌心。
小孩儿的手跟他的人一样，有点凉，却很软。
杨瑜兮下意识捏了捏：这手感，怎么比小姑娘的还软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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