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4月29日。
清晨六点,医馆后院还笼罩在薄雾里。我像往常一样起床测体温——36.5度,正常。居家观察期早已结束,但这个习惯保留了下来。
推开房门,晨风带着湿润的凉意。老槐树的叶子已经长齐,在雾中显出嫩绿的颜色。周老先生站在前堂门口,手里拿着一份新到的通知。
“三钱,好消息。”他的声音里有压抑不住的喜悦。
我快步走过去。那是一张区卫生局下发的文件:“关于部分医疗机构恢复诊疗的试点通知”。上面说,经评估,我区疫情风险等级已降为低风险,决定从即日起,允许部分符合条件的私人诊所申请恢复诊疗。
“试点?”我抓住关键词。
“对,试点。”周老先生指着下面的细则,“首批只开放三十家,要满足严格的防控标准。我们...有希望。”
近一个月的准备终于要派上用场了。从三月底被迫关门到现在,我们整理了医案,补充了药材,制定了防控预案,重新布置了候诊区...一切,都是为了这一天。
“今天就去申请?”我问。
“马上去。”周老先生已经换上了那件深灰色中山装。
申请材料早已备好。上午九点,我们来到区卫生局。办事大厅里人不多——试点通知刚下发,知道的人还少。
工作人员是个中年男人,戴着厚厚的眼镜,审核材料时一丝不苟。他问的问题很细:
“医用口罩储备多少?” “发现发热病人的转运流程?” “候诊区每天消毒几次?”
周老先生对答如流,我把补充材料一份份递上。最后,工作人员在申请表上盖章:“材料合格。明天上午检查组现场核查,通过后即可恢复诊疗。”
走出卫生局时,阳光正好。四月底的省城,街道两旁的梧桐树已经长出新叶。行人依然戴着口罩,但步伐从容了许多。公交车上有了乘客,商铺陆续开门——生活正在缓慢恢复。
“先生,我们...”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先回去,把最后的工作做好。”周老先生说,“检查组来,不能有半点疏漏。”
4月30日,上午九点整。
检查组来了。三个人,穿着便装,但手里的检查表透出公事公办的严肃。
检查从门口开始。体温检测点、消毒记录、候诊区布置、防护用品储备...我们一一展示。这一个月的准备,此刻都成了底气。
专家在药柜前抽查药材,检查进货记录;在煎药区查看消毒设备;在医疗废物处理区核对流程...最后,他拿起那本《疫情防控期间接诊流程》,翻了几页。
“这是你们自己制定的?”他问。
“是。”周老先生说,“根据国家指南,结合医馆实际情况。”
专家点点头,和同行的工作人员低声交流。片刻后,他在检查表上签了字。
“恭喜。”他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这是恢复诊疗通知书。从明天起,济生堂可以接诊了。但要注意,防控措施不能放松,我们会不定期抽查。”
周老先生接过通知书,手有些微颤。送走检查组,他走到医馆门前,缓缓撕下了那张贴了近两个月的“暂停接诊”告示。
纸张撕裂的声音,像春天冰面开裂的脆响。
“三钱,”周老先生说,“去把门打开吧。”
我走到门前,手放在门闩上,深吸一口气,用力一拉——
门开了。
晨光涌进来,照亮了前堂的地面。药香扑面而来,是久违的、温暖的气息。
上午十点,第一个病人来了。
是住在附近的刘阿姨,老胃病。她戴着口罩,在门口测了体温才进来。
“周大夫,可算开门了!”她的声音有些哽咽,“这两个月,药吃完了不敢去医院,硬撑着...昨晚疼得睡不着。”
周老先生让她坐下,仔细诊脉。我记录,抓药。一切都那么熟悉,只是我们都戴着口罩和手套。
刘阿姨走后,病人陆续来了。有来调方的老病号,有买预防药的年轻人,有咨询的街坊...虽然不如以前多,但每个进来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中午,我们忙得没时间做饭。隔壁面馆的老板送了两碗面过来:“周大夫,开业大吉!这一个月你们关门,我们生意也冷清。现在好了,慢慢都会好起来的。”
下午两点,我想起了什么。
“先生,医馆重开的消息...我想告诉朋友们。”
周老先生正在整理病历,头也不抬:“去打电话吧。医馆的电话能用。”
我走到前堂的电话旁——那是一台老式的拨盘电话,黑色的机身,沉甸甸的听筒。这一个月,它几乎没响过。
第一个打给宋南乔。电话响了很久才接,是她妈妈。
“阿姨,我是三钱。南乔在家吗?” “在三钱啊!她在呢,等等啊...南乔!电话!”
脚步声,然后是宋南乔气喘吁吁的声音:“三钱?你怎么才打电话来?我之前给医馆打电话,周老先生说你被隔离了,吓死我了,你现在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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