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那飘带,硬邦邦的,哪里像飞天的飘带?倒像戏台子上的花旦裙,闹得很。”
苏晚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亮片舞衣的流苏被风吹得 “哗啦” 响,根本没有生丝飘带的垂坠感,心里的火气又上来了
这哪里是敦煌舞衣,分明是把非遗当成了博眼球的道具。
苏晚星坐的车刚停稳
轮胎碾过院门口的沙粒发出 “沙沙” 声
王导就带着两个工作人员三步并作两步迎上来,
手里还拎着个油纸袋,油条的香气从袋口漏出来:
“苏老师,常阿婆!您二位来得也太早了!早饭还热乎着呢,敦煌本地的油条,配豆浆绝了,快尝尝!”
他说着就想把油纸袋往苏晚星手里塞。她没接早餐,径直走过去,脚步快得带起一阵风,手指一扯亮片流苏,硬邦邦的塑料边缘瞬间刮得指腹生疼,留下道浅浅的红印:
“王导,先不说早饭,您看看这件舞衣 —— 这就是您昨天说的‘敦煌创新’?”
周围的空气瞬间凝住,工作人员手里的豆浆杯都停在半空。
苏晚星举起被刮红的手指,指尖的红痕在晨光里格外明显:
“您知道吗?唐代敦煌舞衣用的生丝,是蜀地三月采的春蚕丝,每根丝要在加了甘草和沙枣叶的水里煮两个小时,煮到丝能透光才罢休 ”
“这样织出来的布软得能攥成一团,跳舞时飘带会顺着动作自然垂落,像飞天裹着的云袖;”
“可您这亮片,是聚酯纤维的,我刚扯这一下,指腹就刮红了,常阿婆上次试穿,胳膊上划的口子现在还没好。”
她说着,轻轻掀起常阿婆的右胳膊
浅褐色的疤痕大概两厘米长,还带着点新愈合的淡粉色,是亮片边缘刮出来的。
常阿婆的胳膊上还留着常年舞袖磨出的薄茧,疤痕落在茧子旁,显得格外刺眼。
“我跳《反弹琵琶舞》五十年了,”
常阿婆的声音有点发颤,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疤痕,
“穿的舞衣都是李记织坊的生丝料,最轻的才三两重,抬手时飘带能跟着乐声晃;”
“可这件亮片舞衣,光亮片就有半斤沉,我抬胳膊都费劲,上次练‘反弹’动作,飘带直接勾住了我的裙摆,差点摔在地上。”
她转身从随身的布包里掏出个旧布盒,打开里面是双黑色的老舞鞋
鞋面的布料已经泛白,鞋底磨得只剩薄薄一层,可鞋头绣的芙蓉纹样还清晰可见,金线虽褪了色,却依旧能看出针脚的细腻。
“您看我奶奶传我的舞鞋,”
常阿婆把舞鞋放在石桌上,鞋头对着亮片舞衣,
“纹样跟莫高窟 329 窟的飞天一模一样,每片芙蓉花瓣是 12 针‘斜针’,从瓣根往瓣尖绣,这样花瓣才会有立体感;”
“可您这舞衣上的卡通蝴蝶,针脚是机器打的直线,连花瓣都没分清楚,这哪是敦煌舞衣啊?”
王导的脸有点挂不住,刚想打圆场,编剧张姐就从屋里冲了出来
手里的剧本 “啪” 地拍在石桌上,封面 “敦煌辣妹篇” 五个彩色大字震得桌边的豆浆杯都晃了晃:
“苏老师,常阿婆,您二位就是太固执了!”
“现在年轻人就吃‘亮片流苏’这一套,吸睛啊!”
“上次我们拍汉服综艺,把传统曲裾改短十公分,加了个皮质腰带,播放量直接破亿!”
“林一然昨天发了条‘期待敦煌舞衣’的微博,评论区几千条都是‘要辣妹风!要亮片!’,您要是非要守着老规矩,节目没人看,非遗怎么推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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