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一,岁在辛未,腊月。
皇天崩裂,后土倾颓。是年,关外烽烟骤起,山河欲变,而千里之外雄踞北国的大兴安岭,却正沉浸在一场数十年不遇的狂风暴雪之中。
这雪,下得邪性,下得暴烈,仿佛要将世间一切污浊与生机都彻底掩埋。
朔风如万千冤魂的哭嚎,卷起千堆万垒的雪沫,抽打着连绵无尽的山峦,将天与地、林与路都搅成一片混沌的纯白绝域。
参天的古木在风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时而传来树枝被积雪压断的咔嚓脆响,更添几分肃杀。
温度骤降,呵气成冰,这是一片连最耐寒的牲口都不敢轻易踏足的死亡之境。
就在这片被天地之威主宰的混沌里,一队人马正像蝼蚁般艰难蠕动。
他们约莫二十余人,身着关东军制式的土黄色冬装,装备精良,脚下蹬着防滑的牛皮军靴,但此刻,这一切现代化装备在自然的狂怒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们是隶属于日本关东军特务机关的一支“民俗考察队”,名义上是考察满蒙风俗,实则肩负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任务,或许是绘制精密地图,或许是探寻传说中的资源与秘宝。
领队的军官名叫小野次郎,脸上有一道从眉骨划到嘴角的狰狞刀疤,这让他原本就阴鸷的眼神更添几分狠戾。
此刻,他正焦躁地透过漫天风雪向前张望,指南针早已失灵,他们在这片林海雪原中彻底迷失了方向。
“八嘎!这该死的鬼天气!”小野低声咒骂,声音被狂风撕扯得模糊不清。
死亡的阴影如同附骨之疽,缠绕着每一个士兵的心头。
寂静,是这里的主旋律,但那是一种能逼疯人的、充满压迫感的死寂。
突然,“砰!”
一声突兀的枪响,尖锐地撕裂了风雪的帷幕。
并非遭遇敌情,也非狩猎,枪声源于一名年轻士兵因极度紧张而产生的走火,更是这支队伍在绝望压抑下躁动情绪的总爆发。
枪声在林间空洞地回荡,旋即又被更猛烈的风雪吞没。
然而,这声枪响,却像是一把钥匙,意外地打开了命运的潘多拉魔盒。
队伍前方不远处,积雪微微塌陷,露出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枪声过后,那里竟隐约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被风雪掩盖的婴啼!
士兵们面面相觑,在小野的示意下,警惕地围拢过去。
扒开表层松软的积雪,一个用破旧蓝花棉布包裹着的襁褓赫然显现!襁褓已被冻得硬邦邦,里面是一个看起来刚出生不久的女婴。
她的小脸冻得发青发紫,嘴唇乌黑,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似乎下一秒就要熄灭。
然而,在这极寒绝境中,她竟然还残存着一丝生机,这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更令人惊异的是,女婴那双冻得通红的小手,竟以一种超乎想象的力气,紧紧抱着一卷东西。
那是一卷用不知名兽皮包裹、以粗糙麻绳捆扎的古老卷轴。
卷轴本身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苍茫久远之气,边缘磨损严重,仿佛历经了无数岁月的摩挲。
即便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它依然完好,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守护。
小野次郎蹲下身,眼中闪过一丝混杂着惊疑、贪婪与残忍的光芒。他粗鲁地伸手,试图扯出那卷古经。
女婴似乎感受到了外界的恶意,发出更加微弱、如同小猫哀鸣般的啼哭。
小野的手指触碰到经卷的瞬间,一种奇特的、若有若无的悸动感顺着指尖传来,让他心头莫名一凛。
“支那萨满的余孽,”小野站起身,拍了拍手套上的雪屑,语气冰冷如这天气,“神圣的‘满洲’土地上,不该存在这种原始的、污秽的信仰。
这古卷,或许记载着一些有趣的东西,是帝国学者研究的对象,是帝国的财富。
但这个后代……”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女婴,像是在看一件无用的垃圾,“……必须清除,以绝后患。”
他后退一步,朝着身旁一名士兵挥了挥手,动作随意得如同掸去一粒尘埃。
那名士兵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但军令如山,他机械地抬起手中的三八式步枪,冰冷的金属枪口,在灰暗的天光下泛着死亡的光泽,对准了雪地上那团渺小、脆弱、毫无反抗能力的生命。
手指,搭上了冰冷的扳机。
就在这生死一线的刹那——
“嗷呜——!!!”
一声苍凉、雄浑、蕴含着无尽暴怒与威严的狼嚎,如同来自洪荒远古的战鼓号角,猛然从众人侧后方的风雪深处炸响!
这嚎叫声蕴含着某种奇特的力量,不仅震得人耳膜嗡鸣,更是直透灵魂,让所有听到的士兵瞬间心脏骤缩,一股源自本能的恐惧扼住了喉咙!连呼啸的狂风,似乎都在这一刻为之一滞!
松枝上的积雪被音波震得簌簌落下。
不等日军从这突如其来的惊骇中回过神来,侧旁一道覆盖着厚厚积雪的陡坡,轰然崩塌!仿佛沉睡的雪山之神被彻底激怒,雪浪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势倾泻而下!而在那奔腾的雪雾之中,数十双幽绿骇人的光芒骤然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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