轨道车的嗡鸣并非单一的音调,而是一种混合了金属摩擦、能量流动和某种低沉嘶吼的复合噪音,它固执地在前方回荡,穿透厚重的黑暗,如同一根无形的丝线,牵引着三个迷失在幽冥地府的灵魂,向着更深处、更绝望的渊薮滑行。
通道不再是单一的管道,它开始如同癌变的血管般衍生出无数的枝杈。冰冷的混凝土墙壁被银灰色的合金板部分取代,上面用刺目的红色或黄色日语标注着不同的区域名称:“样本处理区”、“低温储藏库”、“活体实验区”、“高危隔离带”……每一个名字都像是一块冰冷的墓碑,铭刻着人类理性沦丧的罪证。空气的温度在持续下降,呵出的气体瞬间凝成白雾,消毒水的味道浓烈到几乎具有实体,像一层黏腻的薄膜附着在鼻腔和喉咙深处,企图掩盖那无论如何也无法根除的、源自无数绝望生命在痛苦中腐烂、变异后沉淀下来的腐朽气息。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恶臭,是生命被强行扭曲后残留的怨念。
他们如同幽灵一般,紧紧地跟随在那辆无人驾驶的轨道车后面,仿佛是它的影子。这辆轨道车在地下世界中穿梭,经过了数道厚重的气密门,这些门宛如巨兽的门齿,巨大而威严。
有些门需要通过复杂的密码盘来开启,密码盘上的数字和符号闪烁着神秘的光芒,让人不禁想起那些隐藏在深处的秘密。而另一些门则散发着幽蓝的光芒,似乎在等待着特定的虹膜或掌纹识别,只有拥有相应权限的人才能打开它们。
然而,幸运的是,那辆沉默的轨道车似乎拥有这片地下王国的最高通行权限。每当它靠近这些气密门时,就像是触动了一个无形的开关,厚重的门扉会发出“嗤”的一声,仿佛是在释放内部的压力,然后缓缓地滑开,露出后面短暂的通路。
赵山河、巴图鲁和林大山,这三个人就像是附骨之疽一样,紧紧地贴着轨道车,将自己的气息压抑到最低,生怕被发现。他们的动作轻盈而敏捷,如同狸猫一般,在门将关未关的刹那,迅速闪身而入,心脏在每一次穿越时都像是要跳出嗓子眼一样。
不知在这样压抑的穿行中度过了多久,或许是一个小时,或许是永恒,前方的轨道车终于减缓了速度,最终彻底停了下来。它停驻的地方,是一个超乎想象的、宽阔得令人心神震撼的地下大厅入口。
仿佛一步从幽暗的地狱边缘,踏入了某个亵渎神圣的、灯火通明的异端神殿。
大厅的穹顶高耸,离地至少有三十米以上,上面布满了纵横交错的钢结构骨架,无数雪亮到毫无人性可言的探照灯悬挂其上,投射下来的光线强烈而冰冷,几乎消除了所有阴影,让一切都无所遁形,却也带来一种极不真实的、如同舞台剧般的诡异感。这光线下,连自己的影子都变得淡薄,仿佛连个人的存在感都被这庞大的空间和强烈的光明所稀释、吞噬。
无数粗大的管道和包裹着厚重绝缘皮的能量缆线,如同失去了生命色彩的巨蟒,或是在天花板上虬结攀爬,或是沿着光滑如镜的墙壁垂直而下,它们发出低沉的“嗡嗡”声,将不知源自何处的能量和物质,输送到大厅的中央——那里,林立着一个又一个巨大的、需要数人合抱的圆柱形透明容器。
而容器里所盛放的,才是真正冲击视觉、碾碎理智的恐怖。
即使是身经百战、在尸山血海中跋涉过,自认见惯了生死和世间残酷景象的赵山河,在这一刻,也感到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灵魂仿佛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几乎要窒息。他的狼王血脉在体内疯狂奔涌,不是战斗前的兴奋,而是一种面对极度亵渎之物时本能的、极致的愤怒与排斥。
那些容器浸泡在淡绿色的、粘稠如同胶质的营养液(或者更准确地说,是维持某种“活性”的防腐液)中。液面之下,是难以名状的“生物”。
有的,还勉强维持着人类的轮廓,但四肢却以违反生理结构的角度扭曲着,皮肤上覆盖着类似鱼类或爬行类的鳞片,或是从关节处刺出森白的骨刺,或是头颅异常膨大,布满了蠕动的血管。其中一个“人”的背部,甚至生长出了一对萎缩的、如同蝙蝠般的肉翼,在液体中无意识地微微颤动。
有的,则已经完全失去了形态,变成了一团不断缓慢蠕动、膨胀又收缩的腐烂肉团,肉团的表面布满了脓疮和不断开合的裂隙,偶尔会有一条沾满粘液的苍白触手从中猛地探出,抽打在容器内壁上,发出沉闷的“砰”声,然后又无力地缩回。
更有甚者,像是被某个疯子的意志强行将不同物种的残肢断体拼接在一起。一个依稀能看出女性特征的躯干上,连接着一条粗壮的、覆盖着黑毛的野兽后腿;一个孩童大小的躯体,却长着一颗巨大的、眼球浑浊的犬科动物头颅;还有的,仿佛是多种海洋生物与人类的融合体,挥舞着章鱼般的腕足,口腔里却是密密麻麻、如同鲨鱼般的利齿……它们所有的动作都缓慢而迟滞,像是在演绎一场无声的、永恒的痛苦默剧。那淡绿色的液体,仿佛是它们共同的羊水,也是它们永恒的囚笼,维持着这些可怕存在介于生死之间的、被诅咒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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