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阳光,慷慨地洒在层林尽染的山峦上,空气中弥漫着松脂、落叶和成熟野果混合的清香。这本是猎手和采药人一年中最忙碌、也最喜悦的黄金时节。然而,对于万兽盟约的成员而言,今年的秋天,却被一层无形而冰冷的死亡阴影所笼罩。
起初,是零星而诡异的意外。
老猎人巴图,是盟约里最擅长寻找珍贵菌类的行家。那天清晨,他独自深入一片人迹罕至的松桦混交林,在一棵枯死的柞木树干上,发现了数朵硕大肥厚、如同猴头般的稀有猴头菇。他心中暗喜,小心翼翼地靠近,准备采摘。就在他伸出手,指尖即将触及那毛茸茸的菌盖时——
“噗!”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枯枝折断般的脆响,从极远处的山脊方向传来。声音太小,几乎被林间的风声和鸟鸣所掩盖。
巴图伸出的手停在半空,身体微微一震。他额头的正中央,突然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一个筷子头粗细、边缘整齐的小孔,没有鲜血立刻喷涌,只有一丝暗红的痕迹。他脸上的表情甚至没来得及从发现猎物的欣喜转变为惊愕,眼神就瞬间凝固、涣散。他保持着伸手的姿势,如同被抽掉了全身的骨头,软软地瘫倒在腐叶堆上,再无生息。那几朵诱人的猴头菇,在他无神的瞳孔中逐渐模糊。
直到傍晚,不见巴图归来的同伴循迹找来,才发现他已浑身冰凉。现场除了他倒下的痕迹和散落的背篓,没有任何打斗或野兽袭击的迹象。只有在他额头那个致命的孔洞后方,一棵碗口粗的松树树干上,嵌着一枚深深钻入木头、几乎看不见的细小弹头。若非经验丰富的猎手仔细搜寻,根本无从发现。
几天后,另一场悲剧发生在一条清澈的山溪边。由鄂伦春猎手阿木尔、汉人采药人老陈和一名年轻战士小栓子组成的三人采药小组,在此处短暂歇脚。时近正午,阳光暖和,溪水潺潺。老陈解下水囊,刚拧开塞子,仰头准备喝水——
“咻——啪!”
一声更为尖锐短促的破空声撕裂了宁静!老陈的胸口如同被一柄无形的重锤击中,整个人向后仰倒,水囊脱手飞出,清澈的溪水泼洒一地,迅速被从他胸前汩汩涌出的、暗红色的浓稠血液染红。他甚至没能发出一声完整的惨叫,只从喉咙里挤出半声闷哼,便瞪大双眼,失去了生命。
“敌袭!!!”阿木尔反应极快,在枪响的瞬间就猛地扑倒在地,同时嘶声大吼。小栓子也连滚带爬地躲到一块巨石后面。两人心脏狂跳,紧握着武器,惊恐地扫视着溪流对岸茂密的灌木丛和远处雾气笼罩的山林。然而,视线所及,只有随风摇曳的茅草和寂静的树林。没有枪口的火光,没有敌人冲锋的身影,甚至连一声鸟叫都听不见,只有山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溪水无情的流淌声。那种死一般的寂静,比震耳欲聋的喊杀声更令人胆寒。他们在恐惧中潜伏了许久,直到确认没有任何后续攻击,才连滚爬爬地拖着老陈尚有余温的尸体,仓皇逃离了那片美丽的、此刻却充满死亡气息的溪滩。
消息像瘟疫一样迅速在盟约内部传开。恐慌开始不受控制地蔓延。这不是面对面的厮杀,可以看得见敌人的刀光剑影,可以凭勇气和技艺搏一线生机。这是一种躲在暗处、来自未知方向的、冰冷而精确的死亡点名。你永远不知道,下一颗致命的子弹会从哪个方向、在何时飞来。可能是你弯腰采集蘑菇时,可能是你举枪瞄准猎物时,甚至可能只是你停下来喝口水、擦把汗的瞬间。
外出采集和狩猎的队伍人数被迫增加,行动变得异常迟缓而警惕。每个人都神经紧绷,如同惊弓之鸟,任何一点风吹草动——树枝折断、鸟雀惊飞、甚至只是自己的影子晃动——都可能引发一阵恐慌和盲目的隐蔽。效率一落千丈,往往忙碌一整天,收获却寥寥无几。更可怕的是心理上的压力,那种如芒在背、随时可能被无形之手攫走生命的恐惧,在悄然侵蚀着每个人的意志。山林不再意味着丰饶和安全,反而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危机四伏的狩猎场,而他们,成了被未知猎手盯上的猎物。
“是鬼子的神枪手!专门打冷枪的!” 在紧急召开的会议上,杨震霆一拳砸在粗糙的木桌上,脸色铁青,声音因愤怒和后怕而微微颤抖。他环视着周围一张张惊疑不定、又充满怒火的脸庞,“我在关内和鬼子交手时见过!他们不跟咱们正面拼刺刀,就躲在几百米甚至上千米外,藏在咱们根本看不见的地方,用带望远镜的步枪,专挑咱们的指挥官、机枪手、还有落单的弟兄下手!一枪一个,打完就换地方,神出鬼没!”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眼中的寒意更甚:“现在看来,鬼子是把这套用在山里了!他们派出了最精锐的射手,潜伏在咱们常去的猎场、药场周围。他们的目标很明确,不是要歼灭咱们的大部队,而是要像毒蛇一样,一点点地咬死咱们出来找食的人!让咱们不敢出门,困死、饿死在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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