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夜晚,空气中本该弥漫着花香与暖意,富冈家却笼罩在一种更为甜蜜的期盼之中。明日就是茑子出嫁的日子了。
对方是镇上一位口碑甚好的富商之子,与茑子情投意合多年,感情深厚而平稳。富商一家对温柔贤淑的茑子十分满意,送来的结纳品(类似于聘礼)丰厚又周到,足以让义勇和泉绪在姐姐出嫁后也过上安稳无忧的生活。茑子抚摸着白无垢,眼中满是对未来的憧憬,却也不舍地看着她一手带大的弟弟和视若亲妹的泉绪。
“以后姐姐也会常回来看你们的。”
她笑着安慰两人。
“义勇要更像男子汉,要保护好泉绪哦。”
“泉绪,家里那些事就交给你了。”
义勇用力点头,脸上是为姐姐高兴的笑容,心里却也藏着对分离的不安。泉绪则细心地将茑子姐姐的结纳品一件件整理好,心中默默祝福,这个家似乎正迈向一个充满希望的新阶段。
然而,幸福如同琉璃般脆弱。
夜半时分,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而暴虐的气息骤然降临。恐怖的威压让熟睡中的茑子瞬间惊醒,旁边睡着的泉绪听到茑子姐姐的动静也揉着眼睛坐起来。
茑子把还在犯困的泉绪推进衣橱。
“嘘,别出声!”
她的声音急促而恐惧,猛冲进义勇的房间,脸色惨白如纸。根本不及解释,她又一把拉过义勇,推开衣橱的门将他也塞了进去。
“天亮之前绝对不要出来!无论听到什么!”
她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严厉和绝望。
柜门合上的刹那,义勇透过缝隙,瞥见了院中那可怖的身影。青色的皮肤,布满诡异纹路,双目如血般赤红,指尖延伸出利爪,嘴角咧到一个非人的弧度,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笑。
那是鬼。
紧接着,便是木材碎裂的声音,然后是茑子绝望却拼尽全力的抵抗声以及撕裂血肉的闷响,最后,一切归于死寂,只剩下令人作呕的咀嚼声和鬼满足的叹息。义勇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臂,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泉绪也紧紧捂着嘴,浑身颤抖,恐惧得几乎要晕厥。
黑暗中,义勇在衣柜摸到了茑子常穿的那件红色羽织。死死地将羽织抱在怀里,仿佛还能感受到姐姐残留的体温和气息,这成了他在无边恐惧和绝望中唯一的浮木。时间变得无比漫长,屋外的恐怖声响渐渐平息。最终,只剩下死亡般的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一丝微弱的晨光透过柜门的缝隙渗入。
两人这才敢小心翼翼地推开柜门。
宅邸内一片狼藉,桌椅碎裂,摆放整齐的结纳物散落一地。满地都是血和那些怎么也拼凑不起来的遗骸。
姐姐像被暴戾撕碎的玩偶。
“姐姐!”
义勇的声音破碎不堪,他的目光无法聚焦也无法理解眼前的一切。
泉绪踉跄着扑过去,巨大的悲痛瞬间击垮了她,她终于失声痛哭起来,哭声里充满了绝望和难以置信。
两个孩子呆立在那片惨状前,巨大的悲痛和恐惧终于决堤。义勇紧紧抱着从衣橱里拿出的那件红色羽织,仿佛那是姐姐最后的拥抱,放声痛哭。泉绪早已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伸出手,紧紧抓住了义勇的衣角,仿佛他是此刻唯一真实的存在。
晨光照进破碎的家,却再也照不亮茑子的笑容。美好的未来在昨夜彻底碎裂,只剩下血腥的残酷和无尽的悲伤。
义勇猛地回过神,轻轻松开泉绪后连滚爬爬地冲出院门,奔向最近的邻居家。他用力拍打着门板,脸上泪痕交错,声音因恐惧和悲痛而嘶哑变形。
“鬼!我家有鬼!我姐姐被鬼杀死了!”
邻居被惊动,开门看到脸色惨白浑身发抖的义勇又听闻骇人听闻的哭喊,先是吓了一跳,随即露出深深的同情与怜悯,老妇人开门后蹲下身试图安抚义勇。
“可怜的孩子不要害怕,你是做噩梦了吧。”
义勇急切地比划着,有些语无伦次。
“真的!我真的看见了!青色的皮肤,红色的眼睛!”
几个大人交换着眼神,只当这孩子是目睹姐姐惨死,他们猜测是遇到了强盗或发生了意外后惊吓过度,产生了癔症和幻觉。他们有人安慰着义勇,也有人匆匆去找警察,但无人相信那鬼真实存在,只留下义勇徒劳地嘶喊,淹没在人们善意却毫不理解的同情目光里。
那群邻居中,有人想起茑子生前提到过的远房叔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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