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旧时代的落幕,究竟以什么为标志?是曾盛极一时的统治轰然崩塌,还是那位引领浪潮的巨人最终隐没于历史的尘埃之中?
阿曼洛斯不知道确切的答案。
他只觉得自己正见证着第二个时代的终结——或许,也是他所能看到的最后一次。
怪物在嘶吼。
那具由执念与龙血催生出的扭曲造物,正爆发出它全部的力量与愤怒。
利爪挥出能撕裂钢铁的风压,躯干上增生出的骨刺如荆棘丛林般疯狂延展,试图将眼前的身影彻底贯穿。
但它的攻击徒劳无功。
它的敌人太快了。
快到超越了它混乱感官所能捕捉的极限,快到时间仿佛在其周周凝滞又加速。
它只感到视野中银光如同冰冷的闪电般几次明灭,随后便是肢体连接处,迟了半拍的冰凉与虚无。
它失去了双臂,断口平整如镜。
它想嘶吼,想用最狂暴的声浪宣泄痛苦与不解,可它那不存在的喉咙发不出声音,连悲鸣都成了奢望。
这场景,有点熟悉.....
就像战争最后的日子里,那些明知败局已定,却仍在废墟中发起绝望冲锋的数十万士兵。
他们燃烧生命最后的余烬,却无法阻挡坦克履带无情的碾过,如同他们元首那曾试图焚尽世界的野心,最终也只能在阴暗的地堡中,被自己扣动的扳机彻底扑灭。
初代种的血,只赋予了它蛮横的力量,却未曾赐予它足以承载这份力量的完美躯壳。
权柄、龙躯、承载意志的灵魂.....它一样都没有。
它甚至比不上那些曾觊觎王座的“篡逆者”。
高亢的龙文在封闭的地下空间内回响。
寒冰自空中凝结,将它尚未再生的肢体封入极寒的棺椁;雷电化作锁链,鞭笞着它每一寸血肉;火焰从地缝中燃起,舔舐着它不洁的躯干;狂风则化为利刃,进行着最残酷的凌迟。
这交织的力量,足以让任何一头次代种级别的存在,在敬畏中,安然赴死。
但它只是怪物。
它感受不到敬畏,理解不了毁灭的“意义”。
它那混沌的意识中,只有最原始的,痛苦。
......
阿曼洛斯又一次睁开了眼睛。
初代种强大的生命力,让他恢复了一丝微不足道的血色,但那双眼睛深处,最后一点偏执的火焰已然熄灭。
他的心,早在64年前那个地堡的枪声响起时,就已经死了。
如今支撑这具躯壳行动的,不过是连自己都已然模糊的执念。
他看着它。
看着那个曾与他分享理想的他,那个曾点燃他沉寂心火的他,那个如今却化作一地哀嚎血肉的他。
一切始于他的出现,一切,似乎也终将因他的扭曲残留而画上句号。
“劣质品......终究只是劣质品。”他无声地呢喃。
怪物奄奄一息地瘫在冰冷的地面上,四周散落着它的残肢。
断裂处,肉芽仍在凭着龙血的本能顽强地蠕动,彰显着初代种生命本质的不凡与顽强,却也愈发衬托出这具拼凑躯壳的可悲。
晨平静地持剑,踏步,踩上那怪物布满瘤节与甲壳的脊背。
剑尖抵住一处骨骼连接的关键节点,他需要彻底摧毁它的脊柱与核心,确保这团扭曲的血肉不会再站起来。
“等等。”
阿曼洛斯的声音响起,干涩,却清晰。
晨停下了动作,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问:“你在过去的几十年天天都可以看他。这最后一面,你也见到了。还想说什么?”
“让我来.....完成这终结它的一击。”
这句话脱口而出的瞬间,阿曼洛斯身上某种紧绷了数十年的那股气,突然松懈了。
仿佛一直背负的沉重十字架终于被放下,但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空虚与疲惫。
晨没有再说什么。
他手腕一震,那柄长剑化作一道银弧,精准地飞向阿曼洛斯。
老人没有伸手去接,任凭剑锋掠过身侧,“噌噌”几声轻响,斩断了几根关键的卫生管线。
他还有些踉跄地,从那金属座椅上站了起来。
随着他拂过之处,断裂的管道、仪器的外壳、乃至他身下那张椅子——如同蜡烛般融化,汇聚到他的手中。
炽热的铁水在他掌心塑形,最终凝固成一杆古朴的金属权杖。
他拄着权杖,一步步走向那濒死的怪物。
每一步都缓慢而沉重,仿佛踏过数十年的光阴与罪孽。
晨默然让开了位置。
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阿曼洛斯爬上了怪物的脊背。
他高举权杖,没有怒吼,没有咒骂,只有一声仿佛耗尽全部力气的叹息。
权杖的尖端,精准地刺入先前晨用剑标示的位置,划开坚韧的变异皮肉,穿透畸形的脊椎,最终深深没入那颗依靠龙血力量强行维持搏动的心脏。
怪物的抽搐戛然而止。
那充斥实验室的混乱气息,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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