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源回收协议”。
这五个字像五根冰冷的探针，刺入林远的脊髓。他几乎能想象出那隐藏在冰冷逻辑背后的残酷景象——一个文明被判定为“失败品”，然后像废弃的零件一样被拆解、回收、利用。这绝非“守护者”播种文明火种时应有的仁慈，更像是一个冷酷无情的宇宙园丁，在修剪他认为不合格的枝叶。
他强行压下翻涌的心绪，没有立刻将这条信息公之于众。此刻在“母树之心”，任何过激的反应都可能被误解，甚至可能影响到“母亲之树”和长老们刚刚建立的、极其脆弱的信任。他需要更多信息，需要知道这“回收”的具体含义，以及……是否有规避的可能。
“青苔长老，”林远迎向那位晶角长老的目光，语气平静，仿佛刚才那骇人的信息从未出现，“我明白您的意思。如果我的‘共鸣’特质能够帮助获得更深层的记忆，我愿意尝试。但我需要知道，这个过程是否有风险？以及，我们需要寻找的具体信息是什么？”
青苔长老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似乎对林远的冷静和担当颇为欣赏。“风险存在，但可控。”她的意念传来，“你需要将意识沉入‘母亲之树’的记忆之河，我们会引导你。主要风险在于信息过载，以及可能触及某些……带有强烈情感烙印的创伤性记忆碎片。至于目标……”
她与锐风、星瞳两位长老交换了一个眼神，得到默许后继续说道：“我们需要寻找‘观测者’的识别编码、评估的具体标准流程，以及……最重要的，‘盟约’中是否留有申辩、复议，或是终止评估的条款。”
“母亲之树”的意念温和地补充：“年轻的灵魂，你的共鸣是钥匙，但开启那扇门，由你的意志指引。寻找那关于‘守望之源’的记载，那或许是与‘观测者’对话的根基。”
过程在“母树之心”前进行。林远依照指示，将双手按在那流淌着能量光瀑的核心木质表面上。青苔长老和星瞳长老分立两侧，将她们的手轻按在林远的后心与额头，柔和而强大的生命能量与精神引导力缓缓注入。锐风长老则退后一步，与其他龙人一起，警惕地守护着周围，目光不时扫过能量光幕上显示的、正在不断向城市渗透的探测丝线。
赵猛和玛拉等人紧张地注视着。赵猛的手始终没有离开武器，玛拉则快速记录着能量读数和林远的生理指标。
意识沉入的瞬间，林远感觉自己被抛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信息星海。不再是“忆痕琥珀”中那种线性的、带有强烈情感的记忆回放，这里是浩瀚的、原始的、未经整理的数据库。无数破碎的画面、古老的声音片段、复杂到令人头晕目眩的能量模型、以及完全无法理解的符号洪流，如同宇宙背景辐射般充斥着他的感知。
他遵循着“寻找守望之源”的指引，努力集中精神，在信息的乱流中穿梭。他“看”到了“守护者”星舰的内部结构碎片，感受到了他们离去时那份混合着希望与忧虑的复杂心绪，甚至触摸到了他们用来塑造“母亲之树”和引导龙人进化的、某种基于生命能量的基础法则……
就在他感到意识即将被这庞杂信息撑爆时，一股熟悉的、温暖而包容的力量——属于“母亲之树”的本源意识——如同灯塔般指引了他。他被引向一片相对平静的“水域”，这里封存的信息更加古老、更加核心。
他“触摸”到了“盟约”的碎片——并非文字，而是直接的概念灌输。他理解了，“观测者”并非“守护者”本身，而是他们留下的自动化系统，或者……某种遵循固定逻辑的“子嗣”。评估标准确实与文明的发展轨迹、与自然的和谐程度、以及是否触及某些“禁忌知识”有关。
然后，他找到了！关于“守望之源”的记载！那并非一个地点或物体，而是一种……资格，一种被“守护者”认可的、具备“守护”潜质的意识特质。这种特质，往往与对生命的深刻理解、对秩序的尊重，以及……某种独特的、能与“守护者”造物产生深度共鸣的精神频率有关。
而就在这段信息中，夹杂着一幅极其模糊的、似乎是“守护者”进行某种基因层面操作的画面片段，其目标……隐约呈现出双足直立、没有鳞片的轮廓……
也就在这一刻，一股尖锐的、与他自身频率产生强烈干扰的杂音，猛地刺入他的意识！是那股“观测者”广播中隐藏的、带有“分析”与“评估”特征的次级代码流！它竟然能渗透进“母亲之树”的记忆层面？！
林远猛地从沉浸状态中挣脱出来，踉跄后退，脸色苍白，额头布满冷汗。青苔和星瞳长老也同时收手，脸上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
“有什么东西……在干扰……”星瞳长老的意念带着一丝震惊，“它试图标记他的意识频率！”
“你看到了什么？”锐风长老立刻上前，沉声问道。
林远喘息着，快速整理着脑海中混乱的信息。“我看到了‘守望之源’……它是一种资格，一种意识特质。评估标准确实存在，但很模糊……而且，”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龙人，“我怀疑，‘观测者’的系统可能……被污染了，或者其底层逻辑发生了我们未知的偏转。它广播中隐藏的代码，带有强烈的……资源优化倾向，而非文明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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