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馨静立于“澄心之界”边缘,膝上的“衡”字玉尺斜斜搁着,尺身不再是内敛的光华,而是流转着岭南特有的赭石色纹路,如同大庾岭裸露的岩层,诉说着岁月的沧桑与开凿的艰辛。她闭着眼,眉心微蹙,长长的睫毛在白皙的皮肤上投下淡淡的阴影,感知如藤蔓般探入镜中那片混乱的光影:“他的‘通’本是破除地理阻隔的宰相智,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的仁者担,如同一柄开山劈石的利剑,本应为岭南与中原架起沟通的桥梁。如今却被扭曲成强征民力的酷吏戾,如同蒙尘的锈刃,失去了原有的锋芒与光彩。司命要污名化他力排众议凿通大庾岭的功绩,说他耗尽国力只为满足个人政绩虚荣,将他毕生的理想践踏在泥泞之中。”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让修复室的温度又降了几分,仿佛连青金石都在为那位身处开元盛世的贤相分担那份深入骨髓的孤立无援的沉重。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张九龄内心的撕裂感,那种被自己毕生追求的理想反噬的痛苦,那种被世人误解的悲凉,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她的心弦。
李宁坐在窗边的乌木藤椅上,掌心紧握的“守”字铜印传来异样的灼烫——不像往常的赤红热力,倒像岭南盛夏的闷湿,黏在皮肤上挥之不去,仿佛要将他的理智一同融化。“烛照·明鉴”星云在掌中缓缓旋转,那星云本是由无数细微的光点构成,此刻边缘的流光却蒙着一层浑浊的暗黄,如同被淤泥堵塞的河道,失去了往日的清澈与灵动。史籍中那些冰冷的指控在脑中翻涌,如同毒蛇般啃噬着他的思绪:“九龄凿岭,殚民力,坏风水”“大庾险峻,强开逆天”“瘴疠益甚,民多病毙”……这些恶毒的藤蔓,千百年来一直缠绕着张九龄的功绩,试图将其彻底窒息。司命的“惑”之力,正要用这些歪曲的“史实”,将这位正直敢言、重视民生的贤相塑造成一个好大喜功、罔顾民生的酷吏形象,让他背负千古骂名。李宁的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他能感受到铜印传来的那份历史的重量,以及对抗这份污名所需的巨大勇气。
“路径!”李宁猛然抬头,声如淬火的利剑劈开沉寂,“司命如何用‘惑’扭曲他的‘通’?”他的目光如电,扫过季雅和温馨,那眼神中既有急切,也有不容退缩的坚定。他知道,必须尽快找到司命布下的陷阱核心,才能有的放矢地进行反击。
季雅的手指在《文脉图》上疾点,快如闪电,数据流汇成猩红脉络图,清晰地标注出能量紊乱的轨迹:“节点锁定开元四年夏,广州刺史府衙!大庾岭工程遭遇严重地质阻碍与技术瓶颈,朝廷内部弹劾奏章纷至沓来之际!司命陷阱名为‘壅川之惑’!其核心在于无限放大张九龄晚年面临的三大终极诘问,并将其与开凿大庾岭的三大目标强行捆绑,制造无法调和的矛盾!”她的解释条理清晰,如同拨开迷雾的灯塔,为接下来的行动指明了方向。
“其一,‘开凿之惑’:司命会质问,‘你身为朝廷重臣,本应安享清誉,为何要自请开凿这鸟道羊肠?可知那十万民夫在毒虫瘴疠中倒下的尸骨,填平了多少沟壑?这究竟是“利在千秋”,还是“罪在当代”的血债?’”季雅的声音冷静而客观,却字字如锤,敲打着在场每个人的心。
“其二,‘风水之惑’:司命会嘲讽,‘大庾岭乃南粤龙脉咽喉,你强行开凿,截断地气,致使商路虽通,然岭南瘴疠更甚,民多病夭!你口称“为民谋福”,实则破坏自然,招致天谴!这究竟是“顺应民心”,还是“悖逆天道”的伪善?’”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愤慨,为张九龄所受的不白之冤感到不平。
“其三,‘效用之惑’:司命会咆哮,‘你耗费巨帑,历时数载,开此崎岖小道,可曾想过其运输能力几何?比起长江水路,孰优孰劣?耗费如此国力,只为几匹丝绸、几箱茶叶的往来,这究竟是“振兴商贸”,还是“得不偿失”的愚行?’”这最后一问,尖锐而刻薄,直指工程实用性的核心,也是最容易被后人诟病之处。
“任何试图靠近或理解他的人,都会被卷入这个由‘功绩’与‘代价’、‘理想’与‘现实’、‘远见’与‘短视’构成的巨大泥潭,灵魂将被‘壅’之力彻底阻塞、淹没,最终认同司命的结论——张九龄,就是劳民伤财、破坏风水的千古罪人!”季雅的话语如同最终的宣判,揭示了陷阱的可怕之处。
温馨拾起玉尺,指腹抚过尺身上那温润的赭石纹路,青光因心绪激荡而明灭不定,如同风雨欲来的天空:“这比‘功过焚身’更隐蔽!比‘裂土之惑’更刁钻!‘壅川之惑’……它是在从根本上否定基础设施建设对于文明发展的核心价值!它将‘过程的艰辛’等同于‘事业的罪恶’,将‘暂时的困难’偷换为‘永恒的失败’,将‘时代的认知局限’扭曲为‘个人的决策失误’!一旦成功,后世所有致力于改善民生、开拓发展的实干家,都将背上‘暴君’‘酷吏’的污名,无人再敢轻易言‘通’!”她的声音中充满了对后世的担忧,以及对司命卑劣手段的鄙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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