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禹的沉默如同实体,在灰白光芒笼罩的球形空间里不断沉积、加重。那双重新清明的眼睛里,银白的规则残影与暖黄的人性之光仍在激烈拉锯,映照出他灵魂深处那场无人能见的惨烈风暴。两个选择,两条路,都指向终结,却意味着截然不同的“终结”含义。
自我湮灭的干净利落。
或是渺茫拯救的痛苦未知。
他的目光一一掠过眼前这些将他从彻底非人边缘拉回的存在:陆煕瑶眼中那跨越了三百世风霜也未曾熄灭的执拗之火;南妄晨那沉稳如大地、却蕴含着为守护可焚尽一切的炽热意志;林轩周身温润流淌却又坚定无比的“生之肯定”光芒;还有他怀中,那个以脆弱之躯为所有人锚定一线生机的、昏迷不醒的苏槿。
他们的坚持,他们的选择,像一道道灼热的光,刺穿了他漫长冰冷岁月里凝固的绝望外壳,让他那几乎遗忘的、属于“陈禹”的部分,感到了久违的、几乎令他灵魂战栗的暖意与刺痛。
选择毁灭,意味着辜负这份拼死传递过来的暖意。
选择拯救,却可能将这份暖意连同他们自己,拖入更深的、万劫不复的深渊。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与陈禹内心激烈挣扎的顶点——
一直紧锁眉头、承受着巨大压力的南妄晨,忽然抬起了头。他的眼神不再仅仅是坚守,而是迸发出一种破釜沉舟般的锐利光芒,仿佛在绝境的悬崖边,猛然看到了一条被迷雾遮掩的、危险却真实存在的小径!
“等等!”南妄晨的声音响起,打断了沉重的寂静,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陈禹,熙瑶……也许,我们都被这两个选项局限了。”
他深吸一口气,语速加快,意念伴随着话语清晰传递:“第一种,毁灭,看似解决问题,但本质是逃避——逃避处理‘观测者’系统与‘寂灭之囊’这种异常存在接触后产生的复杂问题,只是用抹去‘症状’的方式来假装‘疾病’不存在。而且,陈禹意识湮灭,那些被他记录过的、悲伤的‘回响’,那些他错误中的教训,还有他作为‘观测者’积累的、关于世界规则和漏洞的宝贵认知……一切都会随之彻底消失,这本身就是一种巨大的浪费,甚至可能在未来酿成更大的祸患。”
他看向陈禹:“第二种,剥离拯救,充满了不确定性,本质是情感驱动下的高风险尝试。成功了,固然告慰人心,但一个残缺痛苦的意识碎片被封存或放逐,对他自己而言可能只是另一种形态的囚禁与折磨,对我们而言,也可能留下难以预料的后患。”
南妄晨的目光变得无比深邃,他仿佛在凝视着某种超越眼前困境的、更本质的东西:“我们一直在想,如何‘处理’陈禹,如何‘处理’寂灭之囊。但为什么不换个角度——”
他的手指,缓缓指向陈禹心口那团暖黄光芒,又指向下方被限制的灰暗漩涡,最后扫过悬浮的罗盘,林轩的光芒,陆煕瑶指尖的银蓝丝线,以及昏迷的苏槿。
“为什么不能思考,如何‘转化’?如何‘利用’?”
“转化?”陈禹的意识波动带着困惑。
“利用?”陆煕瑶眼神微凝,若有所思。
南妄晨点头,他的意念如同展开一幅复杂而大胆的蓝图:“陈禹,你现在是‘观测者权限’、‘寂灭之囊侵蚀’、‘自身残存人性’三者强行嫁接、激烈冲突的‘畸形节点’,痛苦之源。但反过来看,这也是一个绝无仅有的、同时深度连接了‘秩序规则’、‘虚无侵蚀’、‘人类情感’三大领域的……‘接口’或者说‘实验场’!”
他越说思路越清晰,话语间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逻辑力量:“寂灭之囊的本质,是‘高维残渣’,驱动它的是‘存在性补完’的饥饿。它吞噬一切,是为了填补自身的‘定义缺失’。而‘观测者’系统,是僵化的、追求绝对秩序的规则集合,它压制情感,抹杀变量,本质是另一种形式的‘定义单一化’。”
“而你们看,”南妄晨指向林轩,“林轩觉醒的力量,是‘创生之息’的雏形,是‘生’对‘死’、‘存在’对‘虚无’最本源的肯定与定义权!再看这个‘锚点’罗盘,”他指向那稳定旋转的灰白光芒,“它的本质是‘稳定’与‘维系’,是抵抗‘变化’与‘混乱’的基石,是‘存在’的守护者!”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陆煕瑶身上,充满了绝对的信任与温柔:“而熙瑶,你三百世轮回积累的,不仅仅是记忆和力量,更是对不同世界规则体系的适应性,对极端情感的承载力,以及在绝境中寻找出路、甚至创造规则的……‘可能性’本身!”
南妄晨的声音在空间内回荡,带着一种开辟新路的激昂:“所以,我的‘第三条路’是——”
“不以‘毁灭’或‘剥离’为目的,而是以陈禹这个特殊的‘畸形节点’为熔炉,以林轩的‘创生之息’为催化剂和新定义的‘种子’,以‘锚点’罗盘的稳定力场为保护壳和引导框架,以熙瑶你跨越世界的‘可能性’特质为蓝图和调和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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