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轩睁开眼，祭坛上的青光还在旋转。他坐在地上，双腿发麻，像是被铁链缠住。刚才穿过石门时身体被撕扯的感觉还没完全消失，肋骨处传来一阵阵钝痛，呼吸稍重一点就刺得慌。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掌心干裂，血已经凝成褐色。短剑不在身边，腰间空荡荡的。他知道那把剑回不去了，就像他回不了村子一样。
地面微微震动，空气中有种低频的嗡鸣。他抬头望向祭坛中央的光晕，它比之前亮了一些，节奏也快了半分。这地方不对劲，每吸一口气，胸口就像压了块石头。他试着运转养气诀，金丹在体内缓慢转动，灵气像从沙子里挤水，一缕都难。
他不能停。
动一下是一下。
他撑着膝盖慢慢站起来，脚底刚用力，重力猛然加重。整个人往前一栽，手撑在地面上才没摔倒。额头冒汗，眼前发黑。
三步外就是祭坛平台，可这三步比山路还难走。
他咬牙，左脚往前挪了一寸。身体晃了一下，右脚跟上。又一寸。肌肉开始发抖，汗水顺着鬓角流下来。耳边忽然响起声音，不是真的听见，而是直接钻进脑子里。
“你护不住她。”
是赵毅雄的声音。
他摇头，继续往前。
“你连自己都救不了。”
父亲倒在雾里的背影一闪而过。
他猛地闭眼，把那些画面甩开。再睁眼时，只盯着前方那一小片光。
一步。
两步。
第三步落地时，祭坛边缘的裂缝里突然亮起一道符文。紧接着，四根断柱同时浮现刻痕，一圈圈波纹从地面扩散开来。他的识海像是被人用刀划了一下，疼得弯下腰。
幻象来了。
这次是容若涵。她站在祭坛另一边，伸手去碰那团青光，脸上带着笑。可他知道不对，她不该在这里。
他想喊，却发不出声。
幻象中的她转过头，眼神冷得像冰。“机缘只能一个人拿。”她说完就要迈步登台。
他冲过去拦她，却被一股力量弹开。摔在地上时，嘴里尝到了血腥味。
这不是真的。
他靠墙坐着，手指抠进砖缝，用力掐自己。疼才能清醒。他一遍遍默念养气诀的口诀，把注意力拉回体内。金丹微弱地跳动，像风中残烛。
就在他快要稳住的时候，入口方向传来一声闷响。
光幕波动了一下。
有人进来了。
他猛地抬头。
容若涵从光中走出，脚步踉跄，脸色苍白。她看见他，愣了一下，随即快步跑过来。但没跑几步就跪倒在地，双手撑地喘息。
“你怎么……来了？”他艰难开口。
她抬头看他，嘴角扬了扬，“你说等你回来……可你没说要我去哪儿。”
她想站起来，试了两次都没成功。最后索性爬了几步，靠近他身边。
“结界散了……我醒来就发现你不见了。地图残影还在，玉符发热，我就跟着来了。”
他说不出话。心里又急又乱。这里这么危险，她本该留在原地。
可看着她趴在那儿，头发乱了，手肘蹭破了皮，他忽然觉得胸口那股压着的气松了一点。
她没死，也没逃。
是真的来了。
两人喘着气，谁也没动。空气越来越沉，重力再次增强。连呼吸都变得费力。
“这地方……排斥两个人？”她低声问。
他点头，“越靠近祭坛，压力越大。刚才我已经快撑不住了。”
她忽然伸出手，抓住他的手腕。
他一怔。
“记得吗？”她说，“当初你给我渡气，我们气息能同步。”
他想起那时候。柴房里，他握住她的手，灵力顺着经脉流入她体内。那种奇妙的共鸣，像两股水流汇在一起。
现在不行。他们都太弱了，根本做不到真正合修。
但她没松手。
“至少试试。”她说。
他闭眼，把自己的呼吸放慢，配合她的节奏。一开始很乱，一个快一个慢，灵气在体表冲撞。后来一点点调匀，心跳也开始接近。
奇怪的事发生了。
周围的压迫感减轻了。
不是全部消失，但至少能站起来了。
他扶着她的肩，两人一起起身。背靠着背，像小时候练功那样互相支撑。
“再往前试试。”她说。
他们一步步挪向祭坛。每走一步，地面符文就亮一层。到第五步时，四根石柱同时爆发出强光，地面浮现出完整的阵图，红纹如血，迅速蔓延。
一道无形的墙出现在两人中间，要把他们分开。
“不行！”她大叫，一把抓住他的手臂。
他也反手攥住她，不肯松。
阵法运转的声音变了，像是卡住的齿轮。他感觉到她的体温透过衣服传过来，心跳隔着肩膀撞击他的后背。
“别松手！”她说。
他用尽力气握紧。
地面震动加剧，裂缝中冒出青烟。那道墙开始扭曲，出现裂痕。最终“砰”地一声碎开。
他们同时向前扑倒，滚到祭坛平台下方。
抬起头，青光就在头顶旋转。
忽然，光晕剧烈颤动。
整个空间安静了一瞬。
然后，光中浮现出一座巨大的宫殿虚影。柱子、飞檐、台阶，全都由光影构成，沉在青色深处，缓缓呼吸一般起伏。
“这是……”她喃喃。
他盯着那虚影，喉咙发紧。
这就是破境的契机。
不是功法，不是丹药，是一个地方——一个埋在地下的遗迹核心。
他们找到了。
可还没等他说什么，容若涵突然抽搐了一下。
“怎么了？”
她抬起左手，掌心朝上。那里有一道旧伤疤，是当初给灵血丹立誓时留下的。现在，那道疤正在渗血。
“阵法认的是血誓。”她抬头看他，“刚才我破阵，用了这个。”
他看着她苍白的脸，一句话没说。
她笑了笑，“别那个表情。我还撑得住。”
她靠着他的肩膀坐下，手还是抓着他袖子的一角。
头顶的光继续旋转，宫殿虚影微微晃动。
远处，某根断裂的石柱底部，一块砖缝里的苔藓突然变黑，萎缩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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