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壮的眼睛,在听到“岗位补贴十块钱”的时候,亮得像两个五十瓦的灯泡。
十块钱!
在这个年代,一个普通工人的月工资,也就二十多块钱。这十块钱的补贴,相当于小半个月的工资了!更重要的是,这个活,听起来就比在车间里洗瓶子,有面子多了!
去乡下收货,跟各村的人打交道,这不正是他李大壮擅长的吗?
“干!厂长!我干!”李大壮激动得猛地站了起来,胸脯拍得“砰砰”响,“您放心!收山货这事,包在我身上!哪个村的刺头敢跟咱们厂耍滑头,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他仿佛又找回了当年当地头蛇的感觉,只不过,这一次,他是名正言顺地,为厂里办事。
胡小虎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知道,对付李大壮这种人,光靠打压是不行的,还得给点甜头,让他有用武之地。把他从一个不稳定的因素,变成自己手里的工具,这才是最高明的管理之道。
“行,那你今天就去挑几个人,先到附近村子转转,把咱们厂要收山货的消息放出去。价格方面,你先摸个底,回来跟我汇报,咱们再定。”胡小虎吩咐道。
“好嘞!”李大壮领了任务,兴高采烈地出去了,整个人一扫之前的颓废,又变得神气活现起来。
解决了李大壮这个内部问题,胡小虎才揣着柳夏连夜准备好的资料,和两瓶包装精美的“长白山珍宝”,骑上厂里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都响的破自行车,一路“哐当哐当”地赶往县城。
他没有直接去县政府找马建国,那样太唐突。他先去了县医院。
龙爷已经从重症病房,转到了普通的干部病房,精神头好多了,正靠在床上,听着一台半导体收音机。
看到胡小虎进来,龙爷那双浑浊但依旧锐利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小虎来了!快,快坐!”他挣扎着想坐直身体。
“龙爷,您躺着就行。”胡小虎连忙上前,把他按住,又从带来的网兜里,拿出一个苹果,削好皮,递了过去。
“你这小子,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龙爷嘴上埋怨着,还是接过了苹果,美滋滋地啃了一口。
胡小虎陪着龙爷,聊了会儿家常,问了问他的身体状况,又说了些厂里开工的喜事。他绝口不提请帮忙的事,只是把那份救命之恩,当成晚辈对长辈的关心,表现得恰到好处。
正说着,病房门被推开,马建国提着一个暖水瓶走了进来。
“小虎兄弟,你来了!”马建国看到胡小虎,脸上立刻露出了热情洋溢的笑容。
“建国大哥。”胡小虎站起身,笑着打了声招呼。
“你可别这么叫,折煞我了!要不是你,我爹这条老命就没了。以后,你就叫我建国,或者老马都行!”马建国把暖水瓶放下,用力地拍了拍胡小虎的肩膀。
胡小虎笑了笑,也没再坚持。他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他从脚边的布袋里,拿出了那两瓶“长白山珍宝”,放在了床头柜上。
“龙爷,建国大哥,这是我们厂里刚做出来的一点小东西,叫菌菇罐头。用的都是咱们长白山里野生的好蘑菇,味道还行。我拿来给你们尝尝鲜。”
马建国拿起一瓶,好奇地打量着。
瓶子是透明的玻璃瓶,擦得锃亮。里面的汤汁清澈,一块块切得大小均匀的猴头菇、榛蘑、黑木耳,错落有致,看起来就很有食欲。最让他眼前一亮的,是那张标签。
白色的底,黑色的字,简简单单的“长白山珍宝”五个字,用一种他没见过的、方方正正的字体印着,旁边还有一幅水墨风格的简笔画,画的是一座雪山。整个设计,简洁、大气,跟市面上那些花里胡哨的罐头,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嘿,小虎兄弟,你这东西,看起来不赖啊!”马建国赞叹道。
胡小虎趁热打铁:“东西是不错,就是愁卖。我们厂子小,没门路,想卖到省城去,人家大单位的门,都摸不着。”
他说得轻描淡写,像是在发愁,眼睛却不着痕迹地观察着马建国的反应。
马建国是什么人?在机关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一听就明白了胡小虎的意思。
他哈哈一笑,把罐头瓶往桌上一放,豪爽地说道:“我当是什么大事呢!这事,包在我身上!”
他凑到胡小虎耳边,低声说:“省里商业厅的刘副厅长,是我当年一个部队的战友,关系铁得很!他老婆,就在省百货大楼当采购科的副科长。我给他打个电话,让他牵个线,让你跟他老婆见个面,绝对没问题!”
“不过,”马建国又说道,“关系是关系,生意是生意。人家见不见你,见完了买不买你的东西,最后还得看你这东西,到底过不过硬。”
“建国大哥,你放心。”胡小虎自信地一笑,“只要她肯见我,我就有把握,让她把百货大楼的仓库,都给我搬空了!”
“哈哈!好小子,有魄力!”马建国被他的自信感染,大笑起来,“行!那你后天,就直接去省城!到百货大楼,直接找一个叫王丽的副科长,就说是我马建国介绍来的。我今天就给老刘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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