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胡小虎和柳夏再次走进那栋灰色大楼时，待遇和上次截然不同。
还没等他们走到传达室，上次接待他们的那个钱副司长的秘书，就满脸笑容地从楼里迎了出来。
“胡厂长，柳夏同志，你们可来了！钱司长都等急了！”秘书的热情，让胡小虎都有些不适应。
他领着两人，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钱副司长的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开着，钱副司长正站在门口，看到他们，立刻就迎了上来，紧紧地握住了胡小虎的手。
“小虎同志啊！让你久等了！快请进，快请进！”
这态度，跟几天前那个板着脸说“批不了”的钱司长，判若两人。
胡小虎和柳夏对视了一眼，心里都有数了。霍振宇的电话，起作用了。
进了办公室，钱副司长亲自给他们倒了茶，那热情劲儿，倒像是胡小虎才是领导。
“小虎同志，上次是我官僚主义了，对你们的项目，了解得不够深入，认识也不够深刻。”钱副司长一脸诚恳地做起了“自我批评”，“昨天，部里连夜开了个会，专门研究你们厂的这个项目。部领导一致认为，你们这个项目，意义重大！它不仅能为国家创造大量外汇，更重要的是，它为我们广大的乡镇企业，探索出了一条技术创新、走向国际市场的新路子！”
胡小虎心里暗笑，这帮当官的，变脸比翻书还快。昨天还说是“异想天开”，今天就成了“意义重大”了。
“所以，部里决定，对你们这个项目，特事特办！”钱副司长一拍大腿，用一种斩钉截铁的语气说道，“不就是三百万美元的外汇额度吗？批了！我们从其他项目的备用额度里，给你们挤出来！”
“不仅如此！”他看着胡小虎，继续说道，“部里还将你们厂，列为‘轻工业部乡镇企业创汇试点单位’！以后，你们在生产、经营、进出口方面遇到任何困难，都可以直接向部里汇报！我们给你们开绿灯，一路保驾护航！”
这一下，不光是柳夏，连胡小虎都惊呆了。
他本来只想解决一个批文的问题，没想到，霍振宇一个电话，竟然给他搞来了一个“试点单位”的红头文件！
这可比一个批文金贵多了！这相当于一张护身符！以后，他就是轻工业部挂了号的“亲儿子”，地方上谁想找他麻烦，都得掂量掂量。
“钱司长，这……这太感谢您了！太感谢部领导了！”胡小虎激动地站了起来。
“哎，不用谢我。要谢，就谢你们自己有本事，有霍先生那样的爱国港商做朋友。”钱副司长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霍先生亲自给我们的部长打了电话，对你们的项目，评价非常高啊！”
果然是霍振宇。胡小虎心里，对霍家的能量，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又被敲响了。
钱副司长的秘书探进头来，小声说：“钱司长，外经贸部的刘处长来了，说想见一见长白山食品厂的胡厂长。”
“外经贸部的？”钱副司长一愣。
说曹操，曹操就到。一个身材高大，声音洪亮的中年人，已经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老钱，听说你这儿来了个能挣美金的财神爷？也不给兄弟我介绍介绍？”那人哈哈大笑着，目光直接锁定了胡小虎。
“老刘，你这鼻子比狗还灵啊！”钱副司-长笑骂了一句，然后给胡小虎介绍道，“小虎同志，这位是外经贸部进出口管理局的刘建云处长。”
“刘处长，您好。”胡小虎赶紧起身握手。
“别客气，叫我老刘就行！”刘建军为人很是爽快，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开门见山地说道，“胡厂长，我也不跟你绕弯子。我今天来，就是为你们那个‘长白秘藏’来的。”
“我们部里也听说了，你们这个产品，在香港卖一千美金一瓶？真的假的？”刘建军的眼睛里，闪着精光。
“是真的。”胡小虎点头。
“好小子！有本事！”刘建云一拍大腿，“我们外经贸部，就是管进出口的。你们这么好的创汇产品，不能光在香港卖啊！得卖到全世界去！欧洲！美国！日本！那些地方，才是真正的金矿！”
他看着胡小虎，像看着一个稀世珍宝。
“胡厂长，我跟老钱商量了。你们这个项目，我们外经贸部也要参与进来！以后，你们产品的出口报关、国际运输、海外推广，我们全包了！我们有全世界的商务渠道，保证把你们的产品，摆到巴黎老佛爷、纽约第五大道的货架上去！”
钱副司长一听，急了。
“哎，老刘，你这就不地道了啊！小虎同志是我们轻工部先发现的试点单位，你怎么能来挖墙脚呢？”
“什么叫挖墙脚？”刘建云不甘示弱，“你们轻工部管生产，我们外经贸部管销售，咱们这是强强联合！分工合作！再说了，让产品出口，本来就是我们的本职工作！”
两个来自不同部委的领导，当着胡小虎的面，竟然为了争抢他的这个项目，差点吵了起来。
胡小虎和柳夏坐在旁边，看着这一幕，感觉像是在做梦。
几天前，他们还像个求人办事的孙子，到处碰壁。
今天，他们却成了两个国家部委眼中的“香饽饽”，人人都想上来分一杯羹。
胡小虎深刻地体会到，什么叫“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当你弱小的时候，全世界都对你爱搭不理。当你强大到能创造巨大价值的时候，全世界都会为你开路。
他知道，从今天起，长白山食品厂的地位，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它不再是一个普通的乡镇企业，而是一个被两大国家部委共同关注，拥有了通往世界市场的“特快列车票”的明星企业。
他看着窗外，北京的天空，似乎都比前几天，要蓝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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