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微的意识在一片无尽的黑暗与血色中沉浮,像是被放逐在时间长河之外的孤魂,永远挣扎,不得解脱。
记忆的碎片化作最锋利的刀刃,一遍遍凌迟着她的神魂。
护国将军府,那座屹立了百年的忠烈门庭,在冲天火光中化为焦土。父亲刚正不阿的头颅,被高悬于城门之上,怒目圆睁,死不瞑目。兄长沈玄,那位曾被誉为京城最耀眼的少年将军,万箭穿心,尸骨无存。
满门三百余口,无论男女老幼,皆在屠刀下化为冤魂。
而她,沈清微,曾经的京城第一才女,被废去手足,囚于最阴暗潮湿的地牢,日日夜夜承受着比死亡更可怕的折磨。
赐下毒酒的人,是她曾经倾尽一切爱慕与辅佐的夫君,当朝太子,萧承。
亲手将她推入深渊的,是她自幼疼爱,视若亲妹的表妹,林若雪。
“姐姐,太子哥哥爱的人是我。你的才名,你的家世,都不过是我和他登上高位的垫脚石罢了。这杯毒酒,是太子哥哥赐你的最后体面,喝了吧。”
林若雪娇俏的脸上挂着最恶毒的笑容,亲手将那杯盛满苦涩与绝望的毒酒灌入她的口中。
烈火灼烧般的剧痛从喉间蔓延至四肢百骸,视野被鲜血染红。在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她看到了萧承冰冷漠然的眼神,那眼神里没有半分情意,只有对一枚弃子的厌弃。
恨!
滔天的恨意化作不灭的执念,仿佛要焚尽这天地,颠覆这轮回!
若有来生,定要你们血债血偿!
……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护国大将军沈毅之嫡长女沈清微,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实乃贵女之典范。太子萧承,年已及冠,适婚娶之时。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沈清微指婚于太子萧承为正妃。择吉日完婚,钦此!”
一道尖利而高亢的声音,如同一根钢针,狠狠刺入沈清微混乱的意识深处。
这声音……好熟悉。
是宫里专事传旨的李公公。
沈清微猛地睁开了眼。
没有阴冷潮湿的地牢,没有刺鼻的血腥与霉味。
眼前是将军府威严宽阔的正殿,殿内燃着上好的檀香,古朴的香气萦绕鼻尖。高大的梁柱上雕龙刻凤,阳光透过窗棂,洒下斑驳的光影。
一切都如此熟悉,熟悉到让她心头发颤。
视线缓缓移动,她看到了自己的父亲,护国大将军沈毅。父亲身着朝服,身姿笔挺如松,脸上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喜悦与荣耀,正准备俯身。
父亲的身侧,是她的兄长沈玄。少年将军长身玉立,俊朗的面容上同样洋溢着为妹妹高兴的笑意。
他们……都还活着!
沈清微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狂喜与激动。这不是梦,她能感觉到自己温热的身体,能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
她重生了。
回到了改变她和整个家族命运的这一天。
皇帝下旨,将她赐婚给太子萧承。
前世,就是在这道圣旨之后,将军府被彻底绑上了太子的战车,一步步被算计,被构陷,最终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此刻,手持明黄圣旨的李公公,脸上正带着职业性的笑容,等待着沈家叩首谢恩。
“臣,沈毅,领旨谢恩……”
父亲沈毅沉稳的声音响起,他正要带着兄长跪下。
不能接!
这道圣旨,是催命符!
沈清微的脑海中炸开一个决绝的念头。前世的种种画面在眼前飞速闪过,父亲的头颅,兄长的残躯,族人的鲜血,地牢的酷刑……那深入骨髓的恨意化作一股力量,冲破了身体的桎梏。
“慢着!”
一道清冷但决绝的声音,如寒冰碎裂,炸响在庄严肃穆的大殿之中。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了那个一直安静跪在后方的少女。
沈毅正要弯下的膝盖僵住了,他错愕地回头,看着自己的女儿,眼中充满了不解与震惊。
兄长沈玄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满是疑惑。
李公公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变得阴沉而锐利,捏着圣旨的兰花指微微翘起,尖声道:“沈大小姐,你这是何意?!”
抗旨不遵,这可是灭族的大罪!
沈清微顶着所有或震惊,或愤怒,或疑惑的目光,缓缓挺直了背脊。她脸色苍白,额上渗出细密的冷汗,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但那双曾经温婉如水的眸子,此刻却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坚定,而又带着一丝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疯狂。
她没有去看李公公,而是转向自己的父亲,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父亲,这门婚事,女儿不能接。”
满堂哗然。
沈毅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压低声音,怒喝道:“微微!休得胡言!此乃圣上亲赐的无上荣光!”
“荣光?”沈清微凄然一笑,那笑容里带着众人无法读懂的悲怆与决绝,“这荣光,沈家要不起,女儿……也配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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