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城的天,是被血与火染透的赭红色。
城垣之上,断裂的“宋”字大旗在呼啸的北风里苟延残喘,旗面被箭矢撕裂成条条碎布,每一道裂口都浸着黑褐色的血渍,像极了这座千年古城此刻狰狞的伤口。城下,蒙古铁骑的嘶吼声仍在回荡,五万、十万、五十万……那密密麻麻的玄甲洪流早已漫过护城河,踏碎了吊桥,将襄阳城的最后一道防线碾成了齑粉。
郭靖拄着半截铁枪,艰难地半跪在城楼上。他的“降龙十八掌”已不知轰出了多少掌,右臂的肌肉早已因过度发力而虬结发酸,掌风掠过之处,蒙古兵将的尸体堆叠如山,却仍挡不住如潮水般涌来的敌军。玄色长袍被鲜血浸透,分不清是敌人的血,还是他自己的——方才为了护住身旁的黄蓉,他硬生生受了蒙古先锋一记狼牙棒,肋骨处传来的剧痛让他每一次呼吸都像吞了刀片。
“靖哥哥!”黄蓉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虚弱,她靠在城墙的箭垛旁,手中的打狗棒早已脱手,裙摆上殷红的血痕正不断扩大。她原本就因操劳过度而气血亏空,方才又为了指挥城防,被流矢射中了小腹,此刻脸色苍白得如同宣纸,唯有一双杏眼还亮着,死死盯着城下仍在厮杀的宋军将士。
城楼下,宋军的抵抗已近尾声。曾经精锐的襄阳守军,此刻只剩下零星的残兵,他们有的断了手臂,有的瘸了腿,却仍紧握着手中的兵器,用嘶哑的嗓子喊着“大宋万岁”,朝着蒙古铁骑冲去。可那单薄的身影,在玄甲洪流面前,就像投入火海的枯叶,瞬间便被吞噬。
“将军!西北角失守了!”一个浑身是血的斥候连滚带爬地冲上城楼,话音未落,一支羽箭便穿透了他的胸膛。他踉跄着倒下,最后望向郭靖夫妇的眼神里,满是不甘与绝望。
郭靖猛地咳出一口鲜血,染红了身前的城砖。他挣扎着想要站起身,却被黄蓉轻轻拉住。“别……靖哥哥,我们……守不住了。”黄蓉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重锤,砸在郭靖的心上。他知道妻子说的是实话,五十万蒙古铁骑,是忽必烈压上的全部精锐,而襄阳城,早已弹尽粮绝,撑到今日,已是极限。
“芙儿呢?”郭靖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他环顾四周,目光最终落在了城楼角落的一道身影上。
郭芙正瘫坐在地上,怀里抱着一具冰冷的尸体。那是她的丈夫,耶律齐。耶律齐的铠甲被劈成了两半,胸口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早已没了气息。郭芙的脸上挂满了泪水,头发散乱,曾经娇蛮骄傲的大小姐,此刻像个迷路的孩子,只是不停地摇着耶律齐的身体,嘴里喃喃着:“耶律齐,你醒醒……你说过要护着我的,你不能死……”
她的哭声不大,却在这充斥着厮杀与惨叫的城楼上,显得格外凄厉。郭靖看着女儿这般模样,心像被揪成了一团。他知道郭芙素来娇纵,可此刻,她失去了丈夫,失去了依靠,只剩下满心的绝望。
“过儿!”黄蓉突然提高了声音,朝着城下喊去。
片刻后,一道青色身影如惊鸿般掠上城楼。杨过一袭青衣已被血污染得斑驳,玄铁重剑斜背在身后,剑身上还滴着血珠。他的左臂空荡荡的,唯有右手紧握着剑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方才,他带着神雕在城下厮杀,不知杀了多少蒙古兵将,神雕的翅膀上也沾满了鲜血,此刻正落在城楼的一角,警惕地盯着城下的动静。
“过儿,你来了。”黄蓉看到杨过,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牵动了伤口,疼得皱紧了眉头。
杨过快步走到黄蓉身边,蹲下身子,声音低沉:“黄伯母,你怎么样?”
“我……我撑不了多久了。”黄蓉喘了口气,目光转向郭靖,郭靖也正看着她,两人的眼神交汇,里面没有恐惧,只有释然。他们相守一生,为国为民,如今能死在襄阳城下,也算死得其所。
“靖哥哥,我们的襄儿……还在四川,怕是赶不回来了。”黄蓉的声音带着一丝遗憾,郭襄是她最疼爱的小女儿,如今却不能见最后一面,实在是人生一大憾事。
郭靖点了点头,声音沙哑:“襄儿是个好孩子,她会好好活下去的。”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郭芙身上,“只是芙儿……她还小,经不起这么多风浪。”
黄蓉顺着郭靖的目光看去,郭芙还在抱着耶律齐的尸体哭泣,那样子让人心疼。她深吸一口气,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郭芙喊道:“芙儿,你过来。”
郭芙听到母亲的声音,缓缓抬起头,脸上满是泪痕,她踉跄着走到黄蓉身边,蹲下身子,哽咽着:“娘,你怎么样?耶律齐他……他死了,我该怎么办?”
黄蓉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郭芙的头发,她的手很凉,却带着一丝温暖:“芙儿,别哭,人死不能复生,你要好好活下去。”她转头看向杨过,眼神变得无比郑重,“过儿,伯母求你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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