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十三年的正月,在胡惟庸案带来的肃杀气氛中悄然过去。月底,一道圣旨传至凤阳燕王府,召燕王朱棣即刻返京。这道命令在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诸王就藩已逐步提上日程,秦王、晋王前年已之国,如今轮到燕王,亦是顺理成章。
朱棣与徐仪华不敢怠慢,收拾行装,带着三个年幼的孩子——四岁的玉英、两岁半的高炽以及尚在襁褓中的月贵,踏上了返回应天的路途。孩子们尚且不懂离别与迁徙的意义,只觉得旅途新鲜,尤其是玉英,趴在车窗上好奇地张望。
三月初八,奉天殿内,正式的圣旨终于颁下:命燕王朱棣于三月十一日之国北平。这意味着,短短两日后,他们就要离开这座生活了数年的金陵故都,前往遥远的北方藩国。
消息传来,燕王府上下顿时忙碌起来,最后的行装被打点整理,随行的属官、护卫、仆役名单被反复核对。一股离愁别绪与对未来的憧憬交织在一起,弥漫在王府的空气中。
三月初九,朱棣特意空出一天,陪同徐仪华前往魏国公府道别。此行,他们带上了玉英、高炽和月贵三个孩子。自从徐仪华出嫁,尤其是随居凤阳后,回娘家的次数便屈指可数,此次一别,远赴北平,再见不知何年何月。
魏国公府内,气氛更是感伤。徐达自洪武十二年正月奉旨出镇北平,练兵备边,至今未被召回南京。府中主持事务的只有徐仪华的母亲谢夫人。洪武八年,孙姨娘回到了应天。身边带着她在洪武五年于北平所生的徐达第四子禄哥,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孩,以及在洪武十年初所生的徐达第二个女儿,乳名玉奴,年纪与玉英相仿。
谢夫人见到女儿一家前来,又是欢喜又是心酸。她拉着徐仪华的手,上下仔细打量,眼中已泛起点点泪光:“我儿,此去北平,山高路远,北地苦寒,不比江南,定要好好照顾自己,照顾好殿下和孩子们……” 话语未尽,哽咽已起。
徐仪华亦是强忍泪水,反握住母亲的手:“母亲放心,女儿晓得。到了北平,有父亲在,也能互相照应,您不必过于挂怀。”
谢夫人又忙不迭地搂过外孙、外孙女,细细端详。玉英乖巧地叫着“外婆”,高炽懵懂地被抱着,月贵则在乳母怀中酣睡。看着这几个小人儿,想到他们即将远去,更是舍不得撒手。
徐仪华的三个同母弟弟——平哥、福哥、也都围在大姐身边。他们虽已渐长成少年,但面对即将与自幼亲近的长姐分别,都流露出浓浓的不舍与伤感。平哥作为长子,尚能维持稳重,只是眼圈微红;福哥和寿哥则几乎要掉下泪来。
“大姐姐,你去了北平,还会回来吗?”福哥仰着头问。
徐仪华蹲下身,抚摸着弟弟们的头,柔声安慰道:“自然会回来的。姐姐到了北平,会常常给你们写信,你们在家要好好读书习武,听母亲的话,莫要让父亲和姐姐担心。”她又特意看向孙姨娘身边的禄哥和玉奴,温和地与他们说了几句话。
这一场告别,充满了骨肉亲情的温暖与离别的愁绪,直至日头偏西,朱棣与徐仪华才带着孩子们,在谢夫人依依不舍的目光中,辞别了魏国公府。
三月初十,是正式入宫辞行的日子。
朱棣一早便入宫,在乾清宫拜见朱元璋。殿内,朱元璋看着眼前这个已然褪去青涩、眉宇间英气勃勃的四子,心中感慨万千。胡惟庸案刚刚尘埃落定,他对于权臣的警惕、对于藩王镇守边陲的期望都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老四,”朱元璋的声音带着帝王的威严,也夹杂着父爱,“此去北平,责任重大。北元残部犹在,窥伺中原,你当恪尽职守,整军经武,屏藩皇室,勿负朕望。”
“儿臣谨遵父皇教诲!定当竭尽全力,镇守北疆,拱卫京师!”朱棣跪拜,声音铿锵有力。
朱元璋走下御阶,亲手扶起儿子,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深邃:“去吧,去做一番事业。记住,凡事以社稷为重,以百姓为念。”这一刻,离别的不舍与对儿子的期许,尽在不言中。
与此同时,徐仪华则带着孩子们来到坤宁宫拜见马皇后。相较于乾清宫的严肃,坤宁宫内更多了几分温情与伤感。
马皇后拉着徐仪华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目光慈爱地扫过玉英、高炽和月贵,感叹道:“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你们孩子都三个了,也要去封国了。”话锋一转,语气低沉了些,“想起你三嫂和太子妃……都是好孩子,却去得那样早,实在令人心痛。”
提及两位早逝的妯娌,徐仪华也神色黯然,她们都曾是在这深宫中鲜活的生命。马皇后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语重心长地叮嘱:“仪华啊,你是懂事的孩子。为皇家开枝散叶固然是大事,但自己的身体更要紧,万不可逞强。到了北平,更要好生保养,细水长流。” 她顿了顿,声音更加柔和却充满力量,“老四性子刚毅,有时或显急躁,你要从旁劝谏,温和引导,帮他打理好王府内务,安定后方,让他无后顾之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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