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砚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刚才的流畅感被打断了,陷入了僵局。他像个偏执的工匠,面对一个构造精密的锁具,找到了锁孔,却拿错了钥匙齿模。
老周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忍不住插嘴:“苏老师,别急,慢慢想…实在不行,咱再想法子弄更清楚点的抄报?”
顾慎之却突然开口,声音沉稳:“苏老师,想想电台。‘九七式’…小功率…信号杂…抄报员小四川抱怨杂音大。有没有可能,干扰的不是内容,而是…分组?”
“分组?”苏砚猛地抬头,镜片后的眼睛锐利地看向顾慎之。
“嗯,”顾慎之点点头,“小四川画了个哭脸,说杂音大。抄下来的数字字母,会不会在接收或记录时,被杂音干扰了…漏掉了分组符?或者多记了?你看这抄报,”他指着纸条,“每组都是三个数字加两个字母,中间用斜杠隔开,很规整。但真实电波里,杂音那么大,他怎么能确定分组这么整齐?会不会…有的组其实被杂音打断,连在一起了?或者拆开了?”
仿佛一道闪电劈开迷雾!
苏砚的眼睛瞬间瞪大,一把抓过纸条,死死盯着那几组字符:“17-23-05-RT / 09-14-11-KL / 22-08-19-PQ / 04-30-27-AB…” 他像是着魔般低语,“斜杠…是小四川自己加的!真实的电波流里,可能没有这个停顿!杂音掩盖了间隔…所以…所以这很可能是一串连续的字符流!17-23-05-RT-09-14-11-KL-22-08-19-PQ-04-30-27-AB…!”
他猛地抓起笔,在纸上疯狂地重新书写,将所有的数字和字母去掉斜杠,连成一长串:
RT0KLPQ0AB
“连续的…这才是原始数据流!”苏砚的声音带着兴奋的颤抖,“密钥还是日期!12月8日!128!三个数字:1,2,8!对连续流进行三位一组的分割,然后按密钥数字进行位移!”
他运笔如飞:
> 原始流:1 7 2 3 0 5 R T 0 9 1 4 1 1 K L 2 2 0 8 1 9 P Q 0 4 3 0 2 7 A B
> 三位一组:(172) (305) (RT0) (914) (111) (KL2) (208) (19P) (Q04) (302) (7AB) -- 这样分显然不对,字母混入数字组了。
> 不对!数字和字母应该分开处理?或者…字母代表另一种含义?比如校验码?指示符?
新的思路带来了新的混乱。苏砚盯着那串长得令人头疼的字符,感觉刚刚点燃的希望之火又被浇了一盆冷水。数学世界的优雅秩序,似乎在现实谍报的混乱杂音面前,显得有些无力。
亭子间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苏砚急促的呼吸声和老周无意识用勺子搅动凉透的馄饨汤的声音。
就在这时——
咚咚咚!咚咚咚!
一阵急促但不算太重的敲门声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节奏。
屋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老周脸色一变,像只受惊的老猫,无声无息地滑到门后,手已经摸向了后腰。顾慎之眼神锐利如刀,瞬间扫视屋内,目光最后落在苏砚手边那张写满推算和原始密电的纸条上。
苏砚的心脏猛地提到了嗓子眼!是巡捕?汪伪特务?还是…吉田的人?冷汗瞬间湿透了内衫。
“谁…谁啊?”老周捏着嗓子,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像刚睡醒。
门外传来一个温和、清晰、带着一丝不容错辨的优雅腔调,说的是流利的中文:
“周老板在吗?鄙人吉田正一,路过此地,想起上次看中的那套‘康熙五彩’,不知周老板考虑得如何了?”
吉田正一!
这个名字像冰锥一样刺入苏砚的耳膜!杀父仇人!他怎么会在这里?!这个时间?!苏砚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又在瞬间变得冰冷。他下意识地想抓起桌上的纸条撕碎,手指却僵硬得不听使唤。
顾慎之的反应快如闪电。他一步跨到苏砚身边,劈手夺过苏砚手中写着原始密电和推算过程的纸条,看也不看,直接塞进嘴里!同时,另一只手抓起桌上那碗凉透的、飘着凝固猪油的馄饨,连同汤汤水水,猛地扣在苏砚面前那堆写满数学符号的演算草稿上!油污和汤汁瞬间洇开,糊掉了大部分字迹。
“掌柜的!贵客上门!还不快开门!”顾慎之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市井伙计特有的油滑腔调,脸上瞬间堆起职业化的笑容,仿佛刚才的紧张从未存在。他一边说,一边用眼神死死压住几乎要跳起来的苏砚,那眼神只有两个字:**“稳住!”**
老周也瞬间变脸,堆起商人特有的热情笑容,一边高声应着:“哎哟!是吉田先生!贵客贵客!稍等稍等,马上来!”一边手忙脚乱地把被苏砚碰倒的凳子扶起来,又飞快地用脚把地上散落的几页沾着油污的草稿纸踢进桌子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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