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2年4月23日,晚上十一点五十五分至4月24日凌晨两点
日军运输舰通风管道及黄浦江;上海外白渡桥及市区街道
(运输舰通风管道内,晚上十一点五十五)
“高压电缆”四个红字在昏暗的手电光里显得特别瘆人。慧明盯着检修口那块生锈的铁板,耳朵里灌满四面八方逼近的脚步声和日语叫骂。管道前头五米,手电光已经能照进来了;后头三米,也有人往这边爬。
苏砚被他用床单捆在背上——昏迷的人死沉,刚才拖着爬这二十多米,慧明肩上的伤口全崩开了,血顺着胳膊往下淌,滴在管道铁皮上,啪嗒啪嗒。
没时间了。
慧明用匕首撬开检修口的铁板。里面是碗口粗的三根电缆,包着黑胶皮,摸上去还有余温——船上的发电机在工作。
“师父……”背上突然传来微弱的声音。
苏砚醒了!药效还没完全过去,他声音像含了棉花:“这……这是哪儿……”
“别说话。”慧明压低声音,“抓紧我。”
“你要……干嘛……”
慧明没回答,匕首在电缆胶皮上划开个口子,露出里面黄澄澄的铜芯。他看了眼自己的手——湿的,全是血和汗。
“阿弥陀佛。”他低声念了句,然后用匕首刀背往铜芯上一敲!
“滋啦——!!!”
蓝白色的电火花爆出来!瞬间,整根电缆像活了的蛇一样扭动!慧明整个人被弹开,后背重重撞在管道上,眼前一黑,嘴里全是血腥味。
但效果立竿见影——全船灯光同时熄灭!警报声戛然而止!连通风扇都停了!
管道前后传来日本兵的惨叫:
“啊!我的眼睛!”
“怎么回事?!”
“停电了!全船停电!”
黑暗,绝对的黑暗。只有电缆断口还在滋滋冒着零星火花,映得管道里一闪一闪。
慧明忍着全身麻痹的剧痛,背起苏砚就往水线门方向爬。这次快多了——停电后,管道里那些手电光都灭了,没人能看见他们。
爬了大概十米,前面透进一点微弱的光——是江面反射的月光,从水线门缝里漏进来的。
到了!
慧明推开虚掩的门(刚才他出来时留了缝),冷风夹着水汽扑面而来。外面是离江面两米高的船身,下面是漆黑的江水。
“抓紧我脖子。”慧明对背上的苏砚说。
苏砚勉强抬起胳膊搂住他。慧明深吸一口气,纵身跳下!
“扑通!”
江水瞬间淹没两人。四月深夜的黄浦江水冷得刺骨,慧明感觉肺叶都冻僵了。他拼命踩水,托着苏砚的脖子,让他的脸露出水面。
运输舰上一片混乱。探照灯灭了,哨兵在甲板上乱跑,喊着“有人跳水!”“快放救生艇!”
巡逻艇的引擎声响起,但三艘艇有两艘撞在一起——停电后雷达和罗盘都失灵了,操舵手抓瞎。
慧明借着混乱,拖着苏砚往岸边游。每划一下水,肩上的伤口就涌出一股血,在江面留下淡淡的红线。
游了大概五十米,苏砚突然开口,声音在冷水里打颤:“师父……放我下来……你自己……能游快点……”
“闭嘴。”慧明咬牙,“抓紧。”
“我……我会拖累你……”
“再废话……把你敲晕。”
苏砚不说话了,但慧明感觉到,他搂着自己脖子的手臂在用力——这书生在努力配合。
又游了二十米,巡逻艇的探照灯突然亮了!备用电源启动了!
光柱扫过江面,离他们只有十几米!
慧明猛地往下一潜,拖着苏砚沉入水中。冰冷浑浊的江水灌进鼻子耳朵,苏砚本能挣扎,慧明死死按住他。
光柱从头顶水面扫过。
十秒,二十秒……肺要炸了。慧明感觉苏砚挣扎的力气在变小,赶紧拉着他浮上去。
“呼——咳!咳咳!”苏砚冒出水面就剧烈咳嗽。
“没事吧?”
“没……没事……”苏砚抹了把脸,“就是……喝了几口……黄浦江的……刷锅水……”
这种时候还能说笑话,慧明差点乐了。他看了眼岸边——还有三十多米。巡逻艇已经发现他们了,两艘艇调头追来!
“憋口气,再潜一次!”
两人再次下潜。这次慧明拼尽全力,像条鱼一样往岸边冲。伤口泡了脏水,疼得像火烧,但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上岸,上岸就能活。
终于,脚踩到了泥——是江边浅滩!
慧明拖着苏砚爬上岸,两人瘫在芦苇丛里,像两条死狗,大口喘气。
远处巡逻艇还在江面上转悠,探照灯乱扫,但没往岸上照——他们大概以为跳水的人淹死了。
“走……不能停……”慧明挣扎着站起来,扶起苏砚。
两人互相搀扶着,钻进岸边的棚户区。这里挤满了违章搭建的木板房,晾衣绳横七竖八,地上污水横流,但至少能藏身。
找了个废弃的窝棚钻进去,慧明一屁股坐地上,再也动不了了。失血太多,加上冷水一激,他眼前阵阵发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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