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没再劝她,也顺着缝隙望出去。
观众席此刻射灯全开,亮如白昼。
这光亮毫无保留地洒在每一个进入场地的人身上。
村口就借着这光,像检阅士兵一样,扫视着一张张陌生又鲜活的面孔。
她看得极其仔细。
有人目标明确,一进场就甩开同伴,小跑着冲向最靠近舞台的站位区域,抢占着杆位,脸上带着志在必得的兴奋,甚至因为跑得太急微微喘着气。
有人则不紧不慢,和朋友说说笑笑,边走边打量着舞台布置,寻找着既能看清又不会太挤的角度,时不时停下来指指点点,商量着最佳观测点。
更多的人,还在源源不断地从入口处涌进来。
人流像溪水汇入湖泊,持续不断地注入这片越来越拥挤的空间。
一张张带着期待、好奇、兴奋表情的脸,在明亮的灯光下清晰可见。
村口捏着帘布边缘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些。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比平时略微快了一点,胸口深处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搔刮着。
痒痒的,热热的。
那是兴奋。
纯粹的、带着野心的兴奋。
像一点火星掉进了干燥的引线里,滋滋作响,迅速蔓延。
然后,她锁定到了自己的目标。
在那片缓缓挪动、还在寻找位置的人群边缘,一个微微侧着头、正跟同伴说着什么的身影。
一缕深色的发丝从鬓角滑落,垂在耳边。
李宝菜。
那个在她山穷水尽时给了她一个屋檐和半份盒饭的人。
那个曾和她一起缩在只有显示器亮光的房间里,用破键盘敲打节拍,对着廉价的麦克风瞎嚎的伙伴。
知道她现在是某个乐队的主唱,握着麦克风站在真正的舞台上发光发热,村口承认,第一瞬间涌上来的是高兴——你看,你这家伙还在坚持啊。
真的,那点暖意没有掺假。
没错,那份重逢的喜悦是真的。
但此刻,眼前这片黑压压的、蓄势待发的、正等待被某个人点燃的人群,像一桶滚油,泼在了她心底那点被小心掩埋、却从未熄灭的引火上。轰!
她做到了……那我呢?
想在比这大十倍、百倍的场子上,让灯光只为她一人倾倒!
想让“村口”这两个字从某个角落里蹦出来,狠狠砸在那些以为她会销声匿迹的人脸上!
想让自己的节奏成为这片人海咆哮、跳跃、直至失声的唯一理由!
她要站上去!站得更高!让所有人看清楚,尤其是——
尤其是李宝菜。
要让那个曾经一起瞎胡闹的同伴,在某个不经意刷手机的瞬间,或者路过城市巨幅广告牌时,猝不及防地撞见村口这个名字!出现在更大的名单顶端,占据更耀眼的舞台核心!
这股近乎偏执的、名叫证明欲的岩浆,只是被重逢那杯温水短暂地熨帖了一下表层。
此刻,临界点的压力扑面而来,再次将它烧得滚烫刺眼,成为支撑她全部意志的骨架!
渴望压倒了温情,变得棱角分明,极具攻击性。
村口的目光,近乎饥饿地再次扫向那片人海。
很快,再次捕捉到那个熟悉的身影边缘。
李宝菜微微后仰着头,对同伴露出一个模糊的笑容,发梢被顶灯染上一层微光。
清晰无比。
她真的来了。
那天演出结束后邀请她,她真的来了!
她就在那儿。就在自己即将要震撼的这片海里面。
心脏猛地被攥紧,不是甜蜜的悸动,而是一股带着锋利棱角的尖锐渴望!
重逢的欣喜早已蒸腾干净,此刻只剩下焦灼的岩浆在咆哮。
她会在下面看着!看着我用我的音乐,点燃她也要征服的这片海!
她会看着!看着!睁大眼睛看着!
看看!李宝菜!给我看清楚!
当年跟你在一间出租屋,在二手破电脑前瞎捣鼓那个女的!
今天!就在你头顶上!
把观众先一步炸翻!
我的起步舞台,也是通向更大场面的跳板!我比你想象走得更远!会更远!
这股执念,尖锐得像把冰锥,狠狠刺穿了任何可能回味的温情。
证明!
她要证明自己燃烧得同样炽烈,甚至……更爆裂!
下一秒!
村口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倏然从幕布的缝隙上弹开!
背脊猛地挺直,饱满的胸廓因为这剧烈的动作而快速地、不受控制地起伏了几下,布料下的弧度清晰地伸展又收缩。
她霍然转身,整个正面完全朝向东海,昏暗的幕帘间,那双眼睛亮得惊人!
瘦削的肩膀带着与丰满身体反差强烈的力量感,微微向前倾压过来,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
“老板!”她的声音没了之前的紧绷,却如同警报般短促、尖锐,带着强烈的目标性,“客人上得差不多,原本预定的时间太短了……能不能,再给我加几分钟?我可以现在就提前上台,不会耽误后面大家的演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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