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的身体被拍得微微一震。
他没有立刻回头看向爱美。
他抬起头，目光穿透面前喧闹的人墙，越过七嘴八舌的声响，瞬间抓住了被拥在人群中心、正努力从某个人胳膊底下探出头来的羊宫。
录音棚顶灯明亮的光线打在她脸上，两颊红晕未褪，那双原本带着巨大消耗后茫然的眸子，在看清他视线的刹那，骤然亮了起来。
里面翻涌着清晰无比的期待、紧张，还有一丝未能完全平复的脆弱。
东海就这么看着她。
接着，他没有说话。
嘴角那点先前的笑意早已消失无踪，看起来像是专注于录音没有脑力控制脸上表情的虚无。
但是，他伸出了右手。
不是指向谁，也不是去碰控制台。
那只象征着制作人绝对掌控力的右手，极其高调地对着羊宫向上竖起了大拇指！
动作幅度不大，但这是对羊宫绝对的表扬。
空气陷入短暂的安静。
下一秒——
羊宫那酡红的脸颊瞬间像被点了火，从耳根一路烧到了脖子！
那瞬间的空白之后，是巨大的狂喜和羞涩！
东海……他……给自己竖大拇指了？！
其他人脸上也瞬间写满了震惊。
羊宫今天唱得是一耳朵能听出来的好，但是东海的反应也太夸张了。
这么直白的表扬吗？！
而东海的回应呢？
他只是无视了瞬间炸锅的现场，收回了那根竖起的拇指，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羊宫心口还怦怦地跳着，被大家围着七嘴八舌地夸奖弄得又是害羞又是暗爽。
东海那根大拇指像给她打了针强效兴奋剂，脑子里还嗡嗡地响着，感受着现在自己心脏几乎停跳的感觉。
晕乎乎，轻飘飘，像踩在了云端。
唱完后灵魂里那份巨大虚脱都被冲天的满足感填满了一小半。
就在这时，她看见东海站起身来，似乎准备离开录音室。
羊宫心里一紧，该不会就这么走了吧？
刚才那个大拇指该不会是她幻想出来的吧？
“等等！”
这个念头刚闪过，羊宫就忍不住了。
她灵巧地从人群中钻了出来，小跑着追上已经走到门口的东海。
她没靠太近，就在离东海几步远的地方刹住脚步，吸了一口气，那声音带着点压抑不住的小得意，脆生生地喊：
“……东海！”
东海顿了一下，停住了脚步，回头。
羊宫又飞快地往前蹭了一步，声音更清晰了：“那个……我刚刚……录的时候……没有失误吧？气息……声音……都……挺好的吧？”
她其实想说的是：我棒不棒？我是不是超乎你想象？快夸我！像刚才那样！再多夸一点！
就像一只被主人意外摸摸头夸了句”乖”的兴奋小狗，此刻正努力踮着脚，摇着尾巴，期待着再得到一个肯定的眼神，甚至再摸摸头
东海看着兴奋又带着点小小的矜持，正努力绷着脸等表扬的羊宫，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但很快，他又恢复了那副严肃的表情。
“嗯。”他简短地应了一声，算是认可。
就在羊宫满心期待东海能再说点什么时候，比如“还行”之类的……哪怕只是敷衍点头呢？
东海蹙了下眉，他的视线快速掠过羊宫，瞥了眼身后渐渐安静下来的控制室。
爱美正靠在门框上，笑眯眯地看着这边，其他人也抱着堆在门后，一副看热闹的表情。
东海的目光重新锁回羊宫脸上，板着脸说：“我们录完了第一首。”
羊宫赶紧用力点头，像小鸡啄米。
“嗯，”东海应了一声，接着毫不留情地泼下一盆现实冰水，“第一首歌完了而已。”
那个“而已”拖得很轻，却砸得羊宫心头那点小雀跃瞬间一沉。
“后面还有三首，我们要录的是EP专辑，不是单曲。”
“录这第一首，我们就花了三个小时。”
轰！
羊宫脑子里嗡了一下。
刚才那全身心燃烧的几分钟，感觉像是耗干了所有力气，结果……就只是一首歌？
后面还有三首，每首要将近三个小时？！
东海抬了下手腕，看了眼表盘，语气依旧平稳，内容却让羊宫指尖发麻：
“按预定时间，算上休息吃饭，还要十小时左右。”
十小时！
羊宫感觉腿有点发软，刚才的虚脱感正被这冰冷的数字加倍卷土重来。
“所以，”东海的声音压低了一点，“别得意。现在骨头松了，待会儿就垮了。”
“唱一遍好的没用。要每一首歌，每一遍，从头到尾，都撑住。”
“这才刚起跑。”
他的目光在羊宫脸上扫过，像是已经看到她得意忘形后即将脱力的样子。
他没说撑不住会怎样，但那语气里的潜台词再明白不过。
他这个制作人，绝不会降低标准，该重录一百遍还是会重录一百遍！
说完，他没再看羊宫瞬间蔫下来、交织着错愕、委屈的复杂表情，利落地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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