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更是乱成一团。华丽的马车从各个府邸中冲出,拥挤在原本宽敞的中央大道上,车夫们疯狂地挥舞着马鞭,呵斥着挡路的人。仆人们抱着大大小小的珠宝箱、油画、甚至精致的家具,尖叫着试图塞进已经超载的车厢,不时有物品从车上掉落,也无人理会。
卡莱因站在内城最高的钟楼顶端,冰冷的夜风吹拂着他的银发和黑色斗篷。他猩红的双眼如同鹰隼,冷漠地俯视着脚下这场属于贵族们的、丑陋而仓皇的逃亡盛宴。而在更远处,外城的城墙之上,八千名石心堡垒禁卫军士兵已经点燃火把,如同一条钢铁与火焰的长城,在夜色中沉默地列阵完毕,与内城的混乱形成了残酷的对比。
“您也赶快离开吧,领主大人!石心堡垒可以重建,但您若是……”一位年老贵族正在劝诫站在城墙指挥部前的年轻领主。
领主阿瑟琉斯,一位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身着剪裁合体的灰色礼服、肩披象征领主身份的绶带的年轻男子,此刻脸上没有任何同龄人应有的慌乱。他的面容冷峻如岩石,深邃的眼眸望着混乱的内城和远方黑暗的地平线,缓缓开口,声音清晰地传入周围每一个人的耳中:“我或许无法改变这场战争的最终结局,但当我从重病的父亲手中接过这座城邦的权柄之时,便已在他榻前立下誓言——”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身边每一位将领和士兵,“人在城在,人亡城亡。 因此,无需多言。若命运如此,就让我的血,浸透这古老城邦的砖石,见证我等最后的忠诚与尊严!”
闻言,几位头发花白、同样身着戎装的老贵族眼神一凛,默默地将手按在了剑柄上,决定留下与领主共存亡。但更多的贵族,依旧在恐慌的驱使下,如同潮水般涌向通往更后方城市的传送阵或密道。
弗洛德、亚力克和阿莉娅娜挤过混乱的人群,来到城墙下,想要留下参战。弗洛德刚张开嘴,就被闻讯赶来的自家管家和几位忠于家族的护卫死死拉住。“少爷!老爷和夫人已经先行撤离,命令您必须跟我们走!这不是冒险,是战争!”管家焦急地喊道。同时,亚力克也被他家族派来的人拦住,阿莉娅娜则被一位相熟的贵族女性紧紧抱住。
阿瑟琉斯领主的目光扫过他们年轻而充满热血的脸庞,威严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你们的心情,我能理解。但,你们还只是孩子,是帝国未来的希望,是人类延续的火种。我们今天的牺牲,正是为了能让你们……以及像你们一样的年轻人,不必再经历同样的牺牲!”他的话语带着沉重的力量。
弗洛德还想争辩什么,却被管家和护卫不由分说地拖离了城墙根。
就在这时,阿瑟琉斯的目光落在了正准备悄然离去的卡莱因身上。他看着这个银发红瞳、气质独特的少年,正准备开口劝说。
“不必跟我讲你那些关心下一代的大道理。”卡莱因冷冷地打断了他,声音如同冰锥,刺破了喧嚣,“在你眼中,贵族的孩子就是希望,需要保护,而外城那些平民百姓的子女,他们的生命就毫无价值,活该被抛弃吗?那些匆忙撤离的马车,本就是为你们贵族专门准备的吧?”他猩红的瞳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阿瑟琉斯被这番尖锐的质问刺得沉默了片刻,他默默低下了头,随即又抬起,眼中带着复杂的情感,缓缓开口:“你说得对,这并不公平。但你还太年轻了,根本不知道真正的战争是何等残酷!你以为战争是吟游诗人传唱的英雄史诗,是你们小队冒险的扩大版,是你与伙伴们并肩奋勇杀敌的精彩游戏吗?不!真正的战争是……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熟悉的面孔在眼前破碎、消逝,而你,除了无尽的痛苦和无力,什么也做不了!你向往战争的唯一原因,就是因为你根本没有经历过它!”
“我从来没有向往过战争。”卡莱因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他转过身,直面领主,那双猩红的眼眸在夜色中仿佛在燃烧,“但我明白,我有必须参战的理由。至于我的生死……”他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反正,这世上也不会再有几个人,会因卡莱因的死亡而流泪。你说我年轻?阿瑟琉斯领主,看看你自己,你又比我年长几岁?我与那些温室中长大的贵族不同,我的人生,前十四个年头便是在鲜血、黑暗与挣扎求存中度过。对于何为战争,何为绝望,我无需你的解释。”说罢,他不再停留,黑色斗篷一扬,转身决绝地融入城墙上的阴影之中,走向他的战场。
“你不跟那些贵族一起走?”
一个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卡莱因回头,看到伊芙琳不知何时也来到了城墙之上。夜风拂动她金色的长发,如同月下流淌的瀑布。她星辰般的蓝眼睛望着他,里面没有恐慌,只有一种深沉的平静。
两人并肩而立,沉默地望向远方——在地平线的尽头,黑压压的魔族大军如同毁灭的潮水般汹涌而来,无数火把的光点连成一片望不到边际的、令人心悸的猩红海洋。大地的震动和隐约传来的号角声,已经清晰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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